精選散文遙遠的山村
這是一個從遠古走來的村莊,卻沒有巨浪蕩激過的痕跡。
這是一個極少被人知曉的村子,在黃土高坡的溝溝坎坎中沉默了不知幾百年。
村子不大,土地面積不足零點二平方公里,人口不到百人。即便在延安地區(qū)也算是個超小村落了。直到一九六九年初我們十名北京知青的戶口落在那兒,才讓這個小村莊人口一下突破了百位。它就是我曾經(jīng)插隊的地方,陜北的蘇家塬村。
村頭巍然屹立的那棵老槐樹算是蘇家塬村最具標志性的景物了。粗粗的樹干呈現(xiàn)出鐵錠般的色澤。厚厚的樹皮上縱裂著溝壑般的豪放紋路。碗口粗的枝干向四周撐開一大片天地。鋼爪般的樹根緊緊地扒住黃土地并一頭深深地扎了下去。
老槐樹不僅是蘇家塬身世的見證,也是村民聚集的好去處。就連當年生產(chǎn)隊派工的鐘聲,都是從那里發(fā)送出去的。“噹、噹、噹”清脆的鐘聲,順著山坳沿著窯洞,傳到村子里的角角落落。聽到鐘聲的鄉(xiāng)親們扛著農(nóng)具邁出家門,向老槐樹下集中,再從老槐樹那兒走向田間地頭。
朝霞一點點的把夜幕撕開,絳紅色的云層從地平線處緩緩地向上涌動。陽光穿過云的縫隙灑落下光明,讓山坳中的村落漸漸的顯露出來。窯背升起的徐徐炊煙,喚醒了沉睡的村莊。雞鳴聲、狗叫聲、劈柴聲、掃院聲混合在一起,那是名副其實的山村交響曲。
各家的媳婦拉著啪嗒啪嗒作響的風箱,開始為“掌柜的”做早飯了。那兒的早飯日復一日就那么幾樣東西。一小碟洋芋絲、一小盤鹽和油潑辣子,帶上幾個雜糧饃和一碗稀飯!罢乒竦摹背酝觑堊炖锏鹬鵁煷仯憧钢r(nóng)具邁出家門干活去了!拔堇锶恕焙唵蔚某陨蠋卓,收拾起用過的碗筷后,接著就是喂豬喂雞打掃庭院。
蘇家塬是個窮村。雖說已經(jīng)步入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可那兒沒電,缺水。煤油燈是唯一可以帶來亮光的奢飾品。村里最先進的生產(chǎn)工具就是集體所有的十幾頭老黃牛和用來運輸、拉磨的五頭毛驢。耕地、播種、除草、收割、攆打、晾曬、歸倉等等。全靠天老爺?shù)膸兔Α?/p>
在這個村里生活了好幾年,留給我最深的記憶算是喝窖水了。
陜北的窖就是在一塊地勢平坦的地方,挖上一個深七八米,直徑一米左右的井,用來收集雨水。到村里后吃水要到窖里去打。用繩子把鐵桶系好放下去,當水桶快接近水面時用手一抖桶傾斜了,桶往下一沉再用力將其拉上來。滿滿的一桶水就打好了。窖水很渾濁?粗桓蓛舻乃軣o奈。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沉淀水清了些,但水面上又浮現(xiàn)出許多類似魚蟲的東西。細細的紅色線蟲,或在水缸里蠕動、或簇成一團……強烈地感官刺激,讓我第一次體會到生存的艱辛。
后來,遇到下雨時我們就用桶和盆去接天上落下來的雨水。那水太干凈了!
有一年夏秋之際雨下個不停。水是接夠了。可生火做飯的柴禾卻斷頓了。剛弄來的樹枝樹干怎么也點不著,還弄得滿窯洞的濃煙。濃煙嗆得人鼻涕眼淚直流。躲在窯洞門口,看著天上下個不停的雨,企盼著濃煙的散去。
煙也散了,肚子也餓了。沒有柴禾還是做不成飯。無奈之中我們就偷偷的跑到村里一個存放破舊農(nóng)具的窯洞里,扛了幾件回去,三下五除二就劈成了柴禾,放進灶口里點燃了;鸺t的爐膛照亮了窯洞,呼呼燃燒的火焰燒開了鍋,看著冒著蒸汽的飯鍋,心里甜滋滋的。
站在蘇家塬的村頭放眼望去,眼前是一派綿延不斷的丘陵溝壑,那一座座山像涌動的波濤此高彼低,直到和遠處的天邊相連。
腳下是一條深溝,橡樹、漆樹、杜梨樹長滿了山坡。雜草伸出的藤蔓有的纏繞在樹干上;有的橫爬在山野之中。我手拄木棍深一腳淺一腳的想下到溝底看個究竟,幾經(jīng)努力還是失敗了;沟纳碜芋@動了山野中的精靈。山雞噗噗愣愣地展翅飛到對面的深溝里;野兔子快速的從樹叢中跑出去;灰雀沒有遠飛。它們落在高高的的.枝頭上,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或許它們有靈性,發(fā)現(xiàn)了危險,向那些懶散遲鈍的伙伴通風報信。
一陣驚恐之后,山野又恢復了平靜。
在歷史課里曾經(jīng)學過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我國的農(nóng)業(yè)就進入了小農(nóng)經(jīng)濟階段。沒想到自己插隊的村子,依然還是那個樣子。全村的人辛辛苦苦勞作一年,除了勉強滿足自己生活需要之外,就是給國家繳點公糧。集體經(jīng)濟的積累是談不上的。
插隊時,隨身帶去了一個晶體管收音機。盡管收聽效果不是那么好,但還是可以收到幾個臺的節(jié)目。偶爾有些村民也過來聽聽,他們從收音機里知道了許多他們從未聽說過的事情。一天晚上,生產(chǎn)隊長找到我說:“這三十塊錢你看能在北京給我買個收音機嗎?”
“三十塊錢”對蘇家塬人來說可是個大數(shù)字。當年一個男勞動力一天的工錢只有兩毛四分錢呀。拿出幾個月的純收入買收音機,他舍得,他覺得值。從北京回來后把收音機遞給他時,他高興、他興奮、他成了村里第一個擁有收音機的人。
慢慢的他開始琢磨,想讓蘇家塬村發(fā)展起來。
村里沒錢買不起拖拉機,他就從農(nóng)機站租用拖拉機。拖拉機的轟鳴聲第一次在蘇家塬的上空響起。他坐在拖拉機手旁邊看著鐵犁在蘇家塬土地上狂奔。機耕不僅快,而且耕的深。這對土地的休養(yǎng),透氣乃至后來的播種,種子的發(fā)芽無疑有著巨大的好處。蘇家塬人實實在在的體
會到農(nóng)業(yè)機械化的魅力。他們信服了。次年,村里就買了一臺手扶拖拉機。蘇家塬村新的一頁就這樣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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