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水云間山行散文隨筆
江南春雨綿,千山翠晗煙。天濛濛欲泣滿山的梨花帶雨,像長相思盼不得的春閨怨婦,亦像即要出閣的新嫁娘,漫山遍野都似纏著絲絲縷縷千結(jié)萬結(jié)一團亂緒。
我緣溪流入山林,大黃狗且走且停,時狂奔無影,時又從身旁草叢竄出搖尾相迎。天地好似初始,萬物頓時新生,一片清氣由然而起。我步履輕盈心靜神明地投向這浩瀚蔥蘢的翠海。此刻于我已是紅塵斷盡凈如嬰孩無根無塵,就好像這山間一瓣花瓣,只待風(fēng)起我便隨緣。
連綿數(shù)日的雨讓山上的巖洞汩汩地往外吐水,一路行來處處可見清澈的泉眼,萬千細(xì)流匯聚成溪在山谷中肆意狂奔,一段萬馬奔騰山動地裂,一段錚錚卿卿琴音悠長!山谷里的湖水暴滿將溢,像山神胸前的珮玉翡翠圓渾飽滿,一碧可望眼即穿,幾對白鷺從水面掠過,蕩起幾片漣漪。
徒步山間幽徑,近處草木相依,一路杜鵑烈紅似火,滿山華飾珠玉流光溢彩卻不經(jīng)意沾衣即透。行不一程,兩條衣袖就已緊貼肉體,腳下也噗嗤,噗嗤,踩出水來了。溪岸邊魚腥草密不透風(fēng)地鋪成一片綿延不盡的`綠地毯,采藥人已許久沒有進山了。路邊嫩綠的茶葉齊齊刷刷已有半指來長,采茶的姑娘媳婦也躲懶去了。霧氣在山谷中,時聚時散,時濃時淡,行云流水,偶有幾聲凄厲的鳥鳴瞬間撕裂這山谷的寧靜,不知不覺已到山林深處。
大黃狗身上的毛已濕透,抖幾抖成了一只巨大的刺猬,探險山林讓它既狂躁又興奮,它一路重復(fù)著消失,出現(xiàn),出現(xiàn),消失,擋在前頭為我保駕護航。而我身上也再無一處干燥,水沿著發(fā)梢緩緩淌過臉頰,天又開始飄起雨,整個天空暗暗沉了下來。索性到山里人家作客去了。
山路拐幾拐, 幾塊平整的田地霍然入眼,一排竹籬笆上掛著三三兩兩的長豆莢,老頭正蹲在地里種菜?撮T的黑狗沖著我們狂吠,老太婆從泥夯草蓋的茅屋里走了出來,看到我又驚訝,又驚喜,這里很少有人來拜訪,喝退了黑狗,熱情地讓我進了屋。
老太婆從年代久遠陳舊不堪的碗櫥里,掀出一個青花褪白的碗給我倒了碗熱水,我捧著碗正細(xì)細(xì)端詳,老頭從地里回來了,拿眼仔細(xì)看了看我高興地說:認(rèn)出來了,你是有余的孫女,那些年我跟你爺爺一起在大山里伐過木,背過樹,又回頭沖老太婆喊:快點火,做飯了,煮幾個蛋招待客人。門口剛才還在互撕的兩條狗,這會已黏一塊去了。
松針熊熊地在灶下燃起,裊裊的炊煙便在山林深處升起。幾間草房,幾處薄田,屋后竹海綿綿,屋前雞走狗歡,與世無爭寧靜淡泊,多少文人墨客爭相描繪過這樣隱居的生活,卻又有幾人真落得這般清靜。
風(fēng)將山林掀起一層浪,腳下峰林起伏,抬頭云卷云舒。屋里人時高聲相喊,時喃喃細(xì)語,粗茶淡飯相濡以沫,如此一生或也無憾吧!
回程行走山間,卻不禁想起梅曉臣的山行來了:
適與野情愜,千山高復(fù)低。
好峰隨處改,幽徑獨行迷。
霜落熊升樹,林空鹿飲溪。
人家在何許,云外一聲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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