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的抒情散文
出門在外二十多年，回家的次數(shù)總是屈指可數(shù)，而且，每次總是來去匆匆。
今年，回家的假期比往年延長了一倍，原以為可以將親戚朋友走上一轉(zhuǎn)，然而，家庭中的俗事件件，將我拜年的日子濃縮成了一天。
那一天，我?guī)е瞎I(lǐng)著孩子，捎上禮品，懷揣激動的心情上路了。
我期盼了多少天的舅舅家，在中午十二點的時候總算到了。小舅在門口迎接，臉上樂開了花，他說表弟去接表妹他們，還要再等一會才能回來家（表妹一家從上�；貋恚冗M堂屋歇息一下。我不顧和小舅細說家常話，提著禮品說：我們要先去看過大舅和小姨，待會再回來。走到大舅家，舅媽在廚房忙碌，舅舅在喝茶�？粗覀儗⒍Y物放下，舅舅看著我們呆在那，直到我一聲大舅喊出口，他才知站在面前的是我們倆，一把拉住我的手說：昨天說來又不來，今天突然給我一個驚嚇，你的表弟們都不在家，家中只剩我和你舅媽，你坐，我讓她趕緊做飯……我連忙打斷舅舅的話，告訴他，中午已經(jīng)說好在小舅家，表妹從上海過來，還沒有到家。現(xiàn)在過來先看一下，馬上還要去小姨家坐坐。大舅連說：好、好，先去坐坐，晚上他們都回來，在我家吃飯，我們再邊吃邊聊。
趕到小姨家，滿屋的人，兩張飯桌，正吃飯。沒有打擾他們，稍稍站了一會就走了。
再次回到小舅家的時候，表妹已經(jīng)回來了，我們一見面，嘰嘰喳喳、嘻嘻哈哈的仿佛有說不完的話。我說我想再去三里外的叔叔家轉(zhuǎn)一轉(zhuǎn)，小舅說，這個，吃過飯再談，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點，我家情況特殊，你看誰家還沒吃飯。說話間，弟媳喊吃飯，洗手洗臉忙端盤。表弟打開一瓶酒，兄弟幾個共把盞。若非因為我開車，我得喝酒那是必然�？粗淼芎染频暮浪瑒�，不知道這頓飯要論持久戰(zhàn)，匆匆吃過幾口，和表弟妹們說：你們慢吃，我就不陪你們了，先去西莊看看回來我們再細聊。老公本不愿與我同行，表弟喝酒的態(tài)度讓他發(fā)憷，連忙說我和你一起去。
叔叔家雖然蓋了新房，可是前面的老房子還沒拆除，我依然一眼就認了出來。走到前門就開始高聲叫叔叔，連叫幾聲都沒人回答。及至到了院里，嬸嬸才從房內(nèi)走出來。呀，這不是冷梅來了嗎，趕緊進屋坐。我上前一步拉住嬸嬸的手，看到嬸嬸已經(jīng)白了頭，臉上多了皺紋，嘴里缺了牙，但身體依就硬朗。嬸嬸與我說著話，東尋西找，將可口的零嘴塞進我們手里，滿手的誘惑動搖不了我，知心的話語就像海上的波濤。聊了一支煙的時間，叔叔仍然沒有出現(xiàn)，叔叔去哪啦？心中想著，口中就問了出來�！芭�，他呀，吃過飯沒事就出去了，我知道他定是看打牌的去了，你們坐著，我這就去找�！眿饗鹫f著站起身，就要向外走。我連忙說：“那我也不坐了，我去大哥家坐會。”“好、好，那我們一起走�！眿饗鹫f著，我們幾步走到了大哥的門樓前。
“燕子、燕子，你看誰來了？南灣里你的妹妹冷梅來了�！眿饗鸶呗暫爸绺绲男∶f。聽到喊聲的大哥迎了出來，他的手和老公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嘴里說著：“你們來了，這么多年想死我們了，快快，屋里坐�！比缓�，一手握著老公的'手，一手摟著我的肩，將我們讓到了屋里。
堂屋的正中擺著一張圓桌，桌上放著幾杯茶水，幾盒煙，圍桌坐著十來個男人，或手夾煙卷或嘴貼著杯沿，或說或聽，神態(tài)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一個個赤紅的臉龐，那是酒精燃燒的表象。其中一人，正從另一人手中接過一沓錢，慢慢的揣入懷中，雖然說話有些大舌頭，但是我還是從舉手投足和臉上的眉眼中找到了四哥的身影，沒錯就是那個在外包工程的四哥�！八母�、四哥，你也回來了，你還認識我不？”我叫著四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他瞇著醉眼，看了我好一會，然后轉(zhuǎn)頭看向大哥，大哥說：“她是冷梅，你沒認出來嗎？多少年不見，都變了�！薄芭�，我、我看出來了，是咱冷梅妹妹，妹，你今年怎么有空來了？你不知道，我們都念叨了你多、多少遍。”四哥有點結(jié)巴的說，我們一言一語地親密的說著話，靠墻的條幾上供作的泛著水腫的大媽和黑瘦的大伯的照片，兩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室內(nèi)的一切。
他們的話語很自然的聊到孩子，我說，孩子在我舅舅那里，和小朋友們玩的興起，叫他們都不理我們，舅舅說晚上在他家吃飯，想著過來也就只坐一會，所以就沒有帶他們。他們聽說我一會就要走，說什么也不答應(yīng)，嬸嬸說：“多少年不來一次，沒喝一口水，沒吃一口飯，走了，我們心里該是怎么一個滋味，你們說是不是，她姐你想想，對不對�！睅讉�哥哥都附和著說：“那是，那是。”我只好看了老公一眼后，對嬸嬸說：“那嬸嬸，你去下點餃子，我們吃過再走，好吧?”“這還差不多�！闭f完，嬸嬸轉(zhuǎn)身回去了。
目送嬸嬸離去，收回視線，不知什么時候，叔叔站在了身邊，發(fā)白的頭發(fā)，微駝的背，濃濃的長壽眉，堆積在滿是皺紋的額頭，深陷的眼睛凝望著我，那情形像極了記憶中爺爺?shù)臉幼�。我一把握著他的手，他慢吞吞的對我說：“走，回家坐�！比缓螅彝炱鹗迨宓氖直�，跟著他向家走去，后面跟著我的老公和我的哥哥們還有我的兩個嫂子。
到家后，哥哥端茶倒水，大家坐下后，聊起了家常，趁他們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老公身上的時候，我起身，來到了廚房。嬸嬸說：“她姐，你怎么到這里來了，去堂屋坐著吧，這里用不上你。”我喜歡燒火，說著我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坐了下來�？粗鴭饗鹉脕硪恍┡殴�，我問，不是下些餃子嗎？拿這個干嘛？“很簡單的，我再弄個火鍋，他們爺們下酒。”嬸嬸如是說，我知道攔不住她，她說的又有道理，只能任由她忙活了。
不知是四哥想多看一眼我這個妹妹，還是他真的喝醉了，一搖一晃的來到了廚房�！懊妹茫液湍阏f，雖說你我是走南闖北的人，可是，我們不得不佩服咱的嬸子，雖說年紀(jì)大了，可是無論口才還是能力那都是杠杠的�！彼母缯f，他像個調(diào)皮的孩子，在嬸嬸面前和嬸嬸斗嘴，說著親昵而又頑皮的話語。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愿離去。
吃飯的時候，本已有些醉意的四哥，不愿服輸，又和哥哥們拼起了酒量，這讓原本大舌頭的他，心中的想法難以掩藏。
他拉著我的手，和我說：“妹妹呀，你不知道，家中的世道難混呀，你看個頭小小的哥哥我總是惦著腳尖將我們家族頭上的這一小片天空硬頂著，要是你的爸爸，我的小叔他還活著，最起碼也是咱大隊的書記，我就可以躲在他的大樹蔭下乘涼了，妹妹，你知道嗎，我苦哇。說著，聲音哽噎，淚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轉(zhuǎn)。他的話語勾起了我心中的傷，我的淚水也控制不住的溢出了眼眶。心中知道，大年下的不該淚水漣漣，可是，淚水，它不歸我管。
吃過飯稍坐了一會，天色就暗了下來，老公催促著離開。
四哥一手握著我的手，一手摟著我的肩，話語說個沒完，有些話都說了幾遍。說他對不起爸媽，為了打拼，父母床前孝道虧欠，現(xiàn)在有了時間，想要彌補已為時太晚，他們一生養(yǎng)育我們姊妹九個，受盡了人生苦難，現(xiàn)在日子好轉(zhuǎn)，他們再無緣看見……直說的他的淚水再次流下，我也不住的將眼淚拭擦。不遠的路我們走走站站，老公走在前面不住回頭將我看，二哥看出了四哥的不舍，老公的焦急，找個托詞拖著四哥離開，我才得以離去。
車子啟動后，親人遠離時，我徹底的放松了自己，再不隱忍，放出聲音，讓眼淚肆意，將心中的悲傷釋放徹底。
大年下的，走親訪友，本是一件開心愉快的事，何必將自己弄得這樣悲傷？難道等會愿意讓親人看見你的淚眼？心中自己將自己勸解，緩緩的止住哭聲，忍住淚水。
大舅的家里好不熱鬧。舅舅、姨夫、表弟等圍坐在方桌前，抽煙，喝茶，聊天，侄子們在房間內(nèi)看電視，舅媽，弟媳在廚房忙著收拾碗筷，那里都是歡聲，到處都是笑語。還沒等我將屋內(nèi)人員一一辨認清，小姨和表弟將我迎出了屋外，表弟是我大姨家的小兒子，自從我上大學(xué)后就沒有再見面，雖然過去多年，雖然孩子都已十幾的壯漢，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因為那眉眼不會改變。
幾句問候的話語說過后，不自覺的聊到了大姨的病逝上，表弟說是因為姨媽為了大表哥的孩子操勞過度，才得的不治之癥；小姨說，大姨的前半生是他們幾個姐妹中最能耐的一個（姨夫生前是大隊書記），可是自從姨夫過世后情況就大不一樣了，操持著將孩子們成家，拼勁了全力，在她快要不行的時候，她讓我將她放在箱子里的一個小包找給她，她打開后，我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早就為自己準(zhǔn)備了的金燦燦的仿金首飾：項鏈、耳環(huán)、戒指等，讓我一一都給她戴上。她是帶著滿足的笑容咽氣的。說道這里，小姨的聲音哽噎，我的眼里淚水也不住的打轉(zhuǎn)。心中不由思想：大姨，你那四個親愛的孩子們，難道就沒有一個想到給你買一樣金器。想到那次醫(yī)院探望時，姨姐和姨妹的爭吵；想到姨姐一個個電話中的哭訴：兩個弟弟一直不見人影，我懂了。
那晚，我們就在大舅的門外面敘了很久，小姨、姨姐、姨弟還有我大家的眼里都噙著淚花，努力的沒有讓其流下。
回家的路上我和老公回想這一天的情景，我說：你看今天的我，拜年，親人見面本是高興的事，然而卻被他們一次次的感染。我知道，四哥為什么會有那樣的表現(xiàn)，那是因為人到中年的他，看著和自己年齡相當(dāng)?shù)膹娮痈纾椭改傅腻佭叧韵愫壤�，而他再也見不到了大伯大媽，再也沒有了有著父母味道的家，強烈的反差，只會讓他更加的思念爸媽；姨弟的情況和他基本一樣，之前每年回來都是大姨準(zhǔn)備好了過年的一切必須，他回來就是吃吃玩玩，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悠閑，今年回來，沒有了人的家的情況都可以想象，才突然想到往年的情景是多么的美好，才體會出有父有母的孩子才是寶，才知道自己對待父母又是多么的不孝，才會有提起父母時的淚水纏繞。
這個年，太短，只流了太多的淚，和還沒有說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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