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那些柿子?
周一上班,朋友杜哥打來電話,說要給我送些“好吃的”。不一會兒,一簍橙紅如小燈籠的柿子便送到了我面前。
? ?杜哥說,這是他特意托人從華山上摘的,一共兩簍,分我一簍。都是“掛在樹上自然成熟”的果子,非常好吃!
? ? 我當(dāng)下便拿出一個柿子,顧不上洗,直接揭了蒂,順著蒂部的那個圓孔一吸,哇,香甜軟滑的汁液瞬間便充溢在齒頰間,浸潤著每條神經(jīng)的枝枝梢梢,那個爽呀!
? ? 我從小就喜歡吃柿子。記得在家鄉(xiāng)上學(xué)時,我特喜歡的一位語文老師就曾在課上說過,柿子,是所有水果中最甜的一種?上У氖请m然我們村有一塊田叫“柿樹園”,但卻一棵柿子樹都沒有。好在我舅家有柿子樹,每年柿子熟時,舅舅就會選熟軟的柿子給我們送一籃來。我記得小時候貪吃,有一次吃多了軟柿子,引起胃痙攣,痛得我那個難受呀,直到把吃進(jìn)去的柿子又全吐出來才緩過勁。
? ? 記憶中第一次從樹上摘柿子,是上初中時。有一年夏天,和幾個好朋友瘋玩,瞞著家人徒步去司馬村?赡苁钱(dāng)時年紀(jì)小,精力旺盛得不知道怎么揮霍才好,所以,幾個小丫頭放著直直的大路不走,偏挑了鄉(xiāng)間小路,在陽光下的峨眉嶺上一路瘋跑。中間休息時,恰好在一棵柿樹下。那棵柿樹樹冠龐大,枝桿蒼虬,葉片肥厚,結(jié)得柿子才指頭蛋大小,青青的隱在碧色的葉子后面,似嬰兒般可愛?诟缮嘣锏奈已鲱^看了半天,傻傻地想:說不定咬一口,脆甜脆甜的……想著想著,便忍不住摘了一個,放進(jìn)嘴里,一咬,那個澀呀,別說舌頭了,連牙齒好像都能感覺得到。害得我“呸呸呸”吐了又吐,惹得同行的幾個丫頭笑了好久。
? ? ? 在我的家鄉(xiāng)夏縣,柿子最常見的吃法,就是溫柿子。挑選那黃色的硬柿子,用溫水浸泡脫澀,吃起來脆甜爽口。秋天,去田里勞作,中間歇息時,咬一口溫好的柿子,就一口酥得掉渣的無堿硬面饃,香和甜就全有了。長大后我第一次離家到百里外求學(xué),剛好是柿子成熟的秋季,學(xué)校所在的小鎮(zhèn)上常常有溫好的柿子賣,那時候錢少,舍不得買新衣也舍不得吃好飯,但對柿子卻一點抗拒力都沒有,只要上街看到柿子,就會忍不住掏錢包,還好,一塊錢就可以買十幾個,足夠我解一時之饞得了。 ( )
? ? ?再后來,不求上進(jìn),正上著學(xué)呢就給自己找了個男朋友。男友家在黃河岸邊的中條山上。第一次去男友家,是春天,還下著點牛毛細(xì)雨。兩人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步行了三十里,走得腿都快累斷了。好在山里景色好,溝溝坎坎上有自然形成的層層梯田,田里麥苗青青,間或還有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如花毯般點綴其間。除此之外,看到最多的就是柿子樹,東溝西洼,田梗埝邊,隨處可見枝干虬勁的柿子樹。細(xì)雨如絲,柿樹上鵝黃的嫩葉青翠如洗,隨手摘一片咬在齒間,竟泛起淡淡苦香……
? ? 春雨浸潤下的蒼樹嫩花,青溝綠坎,把個一直生活在平川地帶的小丫頭看得如癡如醉,留連忘返。大學(xué)一畢業(yè),就死心踏地做了山里的媳婦。
? ? 婆家叫桑林,卻一棵桑樹都沒有,多的是柿子樹和花椒樹。柿子成熟時,紅紅的果實燈籠般掛滿柿樹的枝枝杈杈。柿子在桑林最不值錢,從來沒人看護(hù)它。有誰嘴寡了,想吃“蛋柿”,那就隨便找一棵柿樹,仰頭在枝杈間搜尋,終于在樹梢間發(fā)現(xiàn)一個,便吭哧吭哧腳蹬手抓上了樹,摘了“蛋柿”,騎在樹杈上就開始甜甜地吃……柿樹的主人見了,最多笑罵一句:混小子,小心折了腿!卻并真的不見怪。
? ? 婆家人最擅長做的還有一種吃食,那就是柿餅。柿子摘回來,成堆地堆在院子里,公公婆婆和大小姑子們一人一臺自制的削柿子機(jī), 一手拿柿子貼在刀片上,一手轉(zhuǎn)動搖把,薄而均勻的柿皮便被長長地削了下來,削好的柿子,會被整齊地擺放在簸箕里,擱置在通風(fēng)良好的地方,讓溫和的陽光慢慢曬干,一二十天后,原先水靈靈的柿子會果肉皺縮,果頂下陷,漸漸變得外硬內(nèi)軟,繼而逐一上霜,柿餅就曬好了。掰開一個柿餅,金黃半透明膠質(zhì)狀呈現(xiàn)眼前,入口柔軟,甜美。這個一度也是我的`最愛。可惜胃不好,不能多吃。不過,細(xì)心親和的婆婆還教了我另一種吃法,那就是把柿餅和核桃放在一起吃,柿餅的甜軟,核桃的油香,一起在齒間纏繞,那種另類的香甜,讓人品嘗后,會久久難以忘懷。
? ? 時光荏苒,歲月更迭,轉(zhuǎn)眼二十多年過去了,因為工作的原因,每年回桑林只能在年關(guān)之時,柿樹的春華秋實自然是錯過了。但近幾年狀況卻有所改變,因為撤點并校,為了讓孩子享受更好的教育資源,也為了自己能多掙幾個錢,村里的年輕人大都走出了大山,將家安在了交通更為便利,條件相對優(yōu)越的鎮(zhèn)上。偶爾回山上的家,也是為了收獲那些更為值錢的經(jīng)濟(jì)作物,比如花椒,蘋果。至于不值錢的柿子,他們懶得摘,留守的老人們又沒能力摘,于是,凜冽的寒風(fēng)中,堅硬黝黑的老柿樹便如眼巴巴的老人,光禿禿的枝上掛滿頭紅彤彤的果實,沉默地佇立在蒼涼的原野上……看著讓人心疼!
? ? ?好在這次回家聽說了一個好消息,同巷一位勤勞能干的老人閑來無事,揀起了老手藝,在老院里支起鍋子,開始燒柿子酒,酒燒好后,先是被做生意的兒子拿出去送客戶,后來竟吸引得很多人嗅著酒香,驅(qū)車沿著迷宮一樣彎彎曲曲的山路,一直找到桑林村里高價買酒?上Ю先吮疽庵皇菬谱约汉,所以一時竟供不應(yīng)求。老人說了,今年柿子熟時,他會多摘些果子,專門用來燒柿子酒,如果可以,他還想自創(chuàng)一個商標(biāo),建個酒廠呢!到那時,如果經(jīng)濟(jì)效益好,在外打工的年輕人說不定就都回來了,滿山的柿子也該不會再寂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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