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住媽媽的手散文隨筆
“想想小時候,常拉著媽媽的手……”每當聽到劉和剛演唱的這首《拉住媽媽的手》,我總會禁不住淚流滿面。
89歲的母親,在最后的日子里,已經(jīng)飯食不進,意識模糊了。
坐在炕沿前,我拉著母親的手,眼淚一滴滴滴在母親那雙枯干、粗糙的手上。
母親是一個典型的小腳女人,生下我們五男五女十個兄弟姐妹。小時候,感觸最深的就是母親那雙光滑的大手。每天為我穿衣時,那雙手總故意滑落我身上,撓我癢癢,癢得我咯咯直笑。無數(shù)個靜夜里,熒熒豆燈下,母親不顧一天的勞累,捏著一根銀針,手指上下翻飛,還在為我們兄弟姐妹縫補衣裳。無數(shù)個夏夜里,母親指著滿天的星斗,讓我們辨認哪顆是牛郎星,哪顆是織女星。母親的手又輕又柔,為我的`姐姐妹妹編織各種式樣的辮子,還從地里掐來野花,插在辮子上,惹得大家笑痛了肚子。就是母親的這雙手,在那地瓜當家的歲月里,一年四季,五冬六夏,一家老老小小的一日三餐,身上穿的、蓋的冬棉夏單,費心費力地操持著一家人的日子,把原本清淡的日子,打造的有滋有味。
那時,父親在生產(chǎn)隊當會計,哥哥姐姐在隊里掙工分,母親跟祖母操持家務。我放學回家,跟弟弟妹妹一起,割草剜菜、挑水背柴,幫母親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別看母親不識字,卻對兒女們讀書上學格外支持。我上初中、高中時,母親特意叮囑嫁到蘭底的大姐,讓我到大姐家吃飯,有個熱湯熱水,好讓我安心讀書。逢周末回家,母親會特意為我做點好吃的飯菜,返校時,會讓我捎上兩個雞蛋路上吃。我發(fā)奮努力,等高考預選時,有幸被預選上,在張戈莊五中復習期間,母親特意打發(fā)三弟,步行幾十里路,為我送吃的;哥哥從平度麻紡廠去看我時,還脫下襯衫,讓我穿在身上。如今想來,那段時光,可真是幸福!
記憶最深的,是母親洗地瓜的場景。寒冬臘月,母親挽著袖子,一雙手凍得通紅,將地瓜洗的干干凈凈,再倒進鍋里。一大家人的一日三餐,就是一口大鍋的歷史。
每年腌菜,一口咸菜大缸,每年都要腌得滿滿的。一到秋天,母親總要親手操持,先把缸底的咸菜撈出來,再把洗凈、削去根須的紅蘿卜倒進去,倒一層蘿卜,撒一層鹽。等新鮮的蘿卜倒完,最后才把陳年的咸菜倒在上面。望著滿滿當當一大缸咸菜,母親這才松口氣,拭去額上沁出的汗珠,滿意地說,又夠吃上一年啦!
腌漬蘿卜條,更是母親的拿手好戲。選一個晴朗的日子,母親將青翠的紅蘿卜,削去櫻子和根系,洗凈后,然后切成條,加鹽腌漬,使得蘿卜條變軟,待濾掉水分后,把腌漬過的蘿卜條放在盤子上曬干。最后一道工序是,蘿卜條曬干后,再撒上用石臼搗細的香噴噴的芝麻,攪拌均勻,最后裝進壇子里,即可慢慢食用了。如果再加上香油或辣椒油等輔助材料,吃在嘴里又香又辣,那更是百吃不厭的美味。
除了腌漬蘿卜條,就是腌漬酸白菜了。酸白菜,是一種當家菜,其做法也比較簡單。將白菜放進開水里焯一下,去掉水分,加上鹽和醋,就可以享用了。我放學回家,因為肚子餓,經(jīng)!鞍岣杉Z”,所謂“干糧”無非就是地瓜面餅或玉米餅子,在餅子上面夾幾塊酸白菜,一邊大口吃著,一邊背著簍子,呼喚著小伙伴,到坡里去割草。
那時的母親,多年青呀,年青得像地里的玉米一樣健壯。春天,我常常跟著母親到村前的地里,看著母親挽著褲腿,點種玉米和豆角、鋤草和施肥,母親額頭上,總是汗津津的,一縷秀發(fā)粘在上面。到了秋天,我常常跟著母親,去地里摘豆角。豆角那長長的藤蔓,纏纏繞繞,爬滿了玉米棵上,一根根白玉似的豆角垂掛下來。豆角吃了一茬又一茬,那更是一輩子忘不掉的畫面。
一到冬天,白菜、蘿卜一多,母親想著法子改善一家人的吃食,我們兄弟姐妹就會經(jīng)常吃到可口的大菜包子,看著我們狼吞虎咽的吃相,母親舒心地笑了。此時,母親總是坐在一旁看著我們吃。我才驀然發(fā)現(xiàn),皺紋已悄然爬滿母親的臉龐。
母親眼睛不好,大約是在七十年代末期,做過一次眼科手術,右眼球被摘除掉,保留下左眼。手術后,眼前頓時大增光明,母親并沒有按照醫(yī)生的囑托好好休息,仍舊飛針走線,為我們兄弟姐妹縫縫補補。由于勞累過度,不幾年,眼睛就漸漸失明了。這一失明,就是幾十年,母親在眼前一片混沌中,度過余生。
我們幾個兄弟先后成家立業(yè),此時的父母,已經(jīng)喪失勞動能力。養(yǎng)兒防老,天經(jīng)地義,最好的表達方式,就是將父母接到家里,輪流撫養(yǎng)。母親卻認為,我們都忙,父母能照顧自己就自己照顧,不給我們添麻煩。就這樣,母親跟父親棲息一隅,年復一年,默默地消磨著光陰,享受著兒孫繞膝的歡愉。
母親的身影,終于彎成了一把鐮刀或鋤頭的模樣;母親的秀發(fā),變成了一團荒草。秋天,落葉飄飄,年年歲歲,歲歲年年,使母親的紅顏一天天變得衰老。驀然間,我感到,母親就像一縷溫暖而美麗的秋光,照亮了我的心房。母親那份對兒女們濃濃的愛意,我們再也享用不到了。母親垂垂老矣,想想母親大去之日就在眼前,淚水像泉水一樣涌出來……
“拉住媽媽的手,淚水往下流……”劉和剛那飽含無限深情的歌聲,又一次回響在耳邊。如今,母親這雙手,再也不能為我們操勞了。這雙曾經(jīng)到田野上采野花的手,這雙緞子般光滑的手,已經(jīng)青筋裸露,被歲月打磨成枯樹枝般的模樣。母親啊,你能聽到兒子的呼喚嗎?兒子這么多深長的回憶依然喚不醒你嗎?想到這里,我好似亂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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