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愛,生活哪里都可愛情感散文
姐姐說,沒意思,生活一點意思也沒有。上班,沒意思;逛商場,沒意思;去旅游,也沒意思。姐姐說著這話的時候臉上懨懨的、倦倦的,她的嘆息仿若秋天的葉,決絕地落。
我不懂,生活怎么會沒意思,仿佛一個健康的人,無法觸摸病人身上的疼痛。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說,生活挺有意思,天天有高興的事。
有什么好高興的?姐姐迷惘地問。我想了想,傻傻地笑,是啊,有什么好高興的,日子千篇一律,每天都是按部就班?墒牵(xì)細(xì)想,值得高興的事,還蠻多。
校園里的花開了,我高興。
春天的茶花,粉色,重瓣。我照例拿出手機不停地拍。我以為每一朵花開,都值得人高興。所以,校園的角角落落,西湖的角角落落,哪個地點,哪個時節(jié),有哪朵花兒開,我都曉得。
旗桿下,一株白玉蘭,前幾天開得好。一樹的花,一樹的白月亮,搖搖晃晃,風(fēng)來,稀里嘩啦地落,下雨似的,我瞅著開心,伸手一片片接。我和丫頭把一兜的花瓣整整齊齊地擺在長凳上,一長溜,狹長的小船兒,我覺得美。
圍墻那,有蒲公英,四月左右會開花。我年年等,看它們從縫隙里扭著小蠻腰,亭亭玉立地笑,看它們吐出脆崩崩的葉,頂著金燦燦的朵,搖曳生姿,女王一般雍容。我就挪不動腳,莫名地會感動。
南邊的教室,全校最好的地兒。挨著墻邊,長著一排的花。五月,粉紅的櫻花站枝頭,長溜溜的枝條,恨不得長到教室里來。簡直就是過節(jié)了。一窗的熙熙攘攘,一簾的花兒、朵兒。怎么看,怎么好。
九月,桂花又來了。隱隱的香味撩人得很,在校園里撒了歡跑。校園躺在香水上,輕輕晃漾,一晃一漾,桂的香一波一波涌來。飲了酒般,恍恍惚惚地走,朦朦朧朧地笑。課間,學(xué)生伢兒跑操場,跑著、跑著蹭到桂,滿枝、滿枝的花朵朵,滿樹、滿樹的香味兒,驚飛的蝶兒一樣,“轟”的一下,漫天飛。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多少花兒趕趟兒地開。臘梅、海棠、櫻花、玉蘭、雛菊、茶花……排著隊兒,抿著嘴兒,一朵接一朵,流光溢彩,披紅掛綠,粉嘟嘟,鮮嫩嫩。慢了腳,舒了心,向著它,微微笑。這些都是好,日子里的好,在光陰的低處,在你身側(cè)。
出太陽了,我高興。
杭州是座泡在煙雨中的城,連著下雨半個月或一個月,常有的事。某一天,忽然出太陽了,明晃晃的陽光河流一般,怎么流也不完。道路涂滿,房子涂滿,樹木涂滿,整個世界都涂滿?床,戴著金冠子,看樹,披著金縷衣,看車,貼著金薄膜。仿佛,仙女兒拿著棒,輕輕一點,整個世界金光閃閃。人在陽光下走,一罐的光籠罩他,金色的臉龐,金色的微笑,每踩一步,金色的輕盈。走著,走著,遇見另一個籠在陽光中的人,一個說,今兒的太陽真好,另一個答,真的很好呢。
我樂壞了。翻箱倒柜,曬衣裳、曬棉被、曬毛巾、曬木箱、曬板凳,曬無可曬,恨不得把整個屋子從底部翻出來,放在陽光下曬一曬。曬著曬著,腕上戴了金手表,眼上刷了金睫毛,臉擦上了金胭脂。陽臺上,紅的被、綠的毯、花的衣,獵獵飄揚,紅的、綠的、黃的,各種顏色也在飄啊飄,一窗的光,被攪動了,瀲滟繽紛。
高樓大廈有陽光,破舊的民房也有陽光,大路有陽光,小道亦鋪滿陽光;ㄆ缘哪档ゃ逶£柟,墻角的櫨蘭也披著陽光。銀泰門前的時髦女郎在陽光中婀娜多姿,那個穿破衣蹲在路旁拉二胡的老爺爺也在陽光中音符紛飛。
金色的'陽光,大把,大把,公正無私,不偏不倚。不論貧貴,不看富賤,不會趨炎附勢,不會阿諛奉承,天地萬物,它都愛,誰也不偏頗,誰都能擁有它,誰都能沐浴它。
走在陽光下,心里暖暖,臉上柔柔,步伐也是輕輕。怎能不高興?每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都是可愛的。
遇到微笑,我也高興。
上班,路過吳山廣場,照例看見許多老人在廣場上跳舞。天邊的云,剛剛涂了一點點紅,老人們在樂曲中扭腰伸手地跳著。她們一邊彈出腿,一邊側(cè)過臉,一邊抬起臂,臉上一律掛著笑。樂曲舒緩,舞姿優(yōu)美,老人們的笑,年輕且朝氣。我踩過一地的旋律,穿過一排的舞姿,覺得高興,想著以后若退休,也要和他們一樣,天天唱歌跳舞,讓生活抽枝拔節(jié),若春天的樹,綠意盎然。
進(jìn)校門了,一個又一個娃迎向我,一朵又一朵的微笑送給我,甜甜的,脆脆的,密密的,笑容之上,一聲又一聲的問好,人與人之間,老師與孩子之間,因為一句問候,一朵唇間的微笑,溫馨,甜美。
走到大廳,幾位年輕的同事們,也向我遞來微笑,九零后的她們,年輕如新鮮的果實 ,他們說,胡老師早。白雪的肌膚,一朵潤潤的笑。我以為每一朵微笑是飄蕩在清晨里的可愛。一朵,一朵,在學(xué)校里漫流。
參加一個活動,插花、熏香、軟陶,每一項都有專業(yè)的老師指導(dǎo)。她們站在臺上細(xì)心地示范,慢慢地講解,慢慢地微笑。
軟陶最難,笨手笨腳的我,緊張得直冒汗。一丁點兒的軟陶在手上搓、捏、壓,不是形狀不對,就是厚度不行,無論怎么努力也達(dá)不成老師的效果。有點氣餒,幾乎想著要放棄。
教我們制作軟陶的老師,五十多歲,白皙的臉上笑如月牙。她俯身,低頭,手把手地教我,且輕輕地說,別著急,慢慢來,肯定能行。一句句話落英繽紛,含著香。忽然安靜,安心且耐心地坐下,慢慢地制作,細(xì)細(xì)地粘貼,花心、花蕊、花瓣、花枝,終是把一朵玫瑰做成。
小小玫瑰掌心里綻放,微卷的瓣,漸變的粉,仿若一朵笑。
評委老師看了我的作品,說,真美,一等獎。
怎么可能?居然是一等獎?我在大家艷羨的目光中走向領(lǐng)獎臺。轉(zhuǎn)身,撞到一朵笑容里,是教我制作軟陶的老師,她對我輕輕點點頭,輕輕地笑,似鼓勵,似贊揚。我沉浸在這朵微笑里,聞到蜜的芬芳。
我對姐姐說,你瞧,你若愛,生活哪里都可愛。
陽光、綠樹、小花、小草、一句問候、一朵微笑,每天的每天似乎尋常,每天的每天其實并不尋常,在于你是否一腳踏進(jìn),去觸摸、去感受、去聆聽。
說完,抬頭一望,高遠(yuǎn)的天上一個大大的風(fēng)箏,展翅飛翔,迎著風(fēng),迎著晴空日麗的好,獵獵飛揚,襟飄帶舞。我指給姐姐看,這么好的天氣,這么好的風(fēng)箏,不是讓人挺高興的嗎?
我笑,姐姐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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