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字中享受悠然自得的經(jīng)典散文

　　對于許多見黃裳書必買的鐵桿“黃裳迷”來說，這本《黃裳自述》也許不會讓他們感到興奮，甚至有些失望，因為書中所選文章，都曾散見在黃裳以往的各種選本中。但是，作為當(dāng)代中國一個重要的文化人，黃裳從未系統(tǒng)寫過回憶錄，也無意來寫。這樣，以他的主要歷史階段和活動作為主線，編選出一本反映他一生經(jīng)歷的自述，再配之以一些歷史照片，這位文人的人生歷程，也就以更為系統(tǒng)和立體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這樣一本自述，顯然會使更多的讀書人，對當(dāng)代這位著名藏書家有新的了解。

　　讀《黃裳自述》，我感到過去印象中的那個寡言少語的老頭，一下子在我的感覺中生動活躍起來。

　　黃裳頗不善言談，與之面對，常常是你談他聽，不然，就是久久沉默，真正可稱為“枯坐”。電話更是簡潔得要命，一問一答，問幾句答幾個字，絕無多的發(fā)揮，可說是再單調(diào)不過了。

　　然而，這只是一種外表或者說假象。一個在大學(xué)學(xué)電機專業(yè)的人，卻改行走進了文化圈，且以藏書家、散文家、劇評家等多種身份獨領(lǐng)風(fēng)騷，這自有他注定要成為文人的必然。讀他的自述，讀他的文采飛揚的游記，讀他的書信，便不難發(fā)現(xiàn)，實際上，以藏書家而著稱的黃裳，有著濃厚的生活樂趣。他不是那種只知道枯坐故紙堆的書呆子，相反，其性情頗像一個浪漫才子，精神里充溢著人們在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中可以領(lǐng)略到的那一種文人風(fēng)流。他愛故紙堆飄出的特殊氣味，愛文物字畫營造的意境，愛游山玩水，愛美麗女性，愛名優(yōu)們的優(yōu)美吟唱和婀娜多姿，愛在印有漂亮圖案的紙箋上給友人寫漂亮的信，愛聽那些好玩的人講好玩的故事，愛在美麗的風(fēng)景里和友人比賽吟誦偏愛的詩句，愛開懷暢飲。不只是這些，他也愛打聽時事變幻人事更替，愛評說時事，愛抨擊所恨所憎，愛直爽地打一場筆墨官司，愛對那些淺薄的人投去蔑視的目光……

　　想想看，如果黃裳不是一位既有學(xué)識又有情趣的人，又焉能在戲劇、新聞、出版等各領(lǐng)域結(jié)交八方俊杰？梅蘭芳、周信芳、巴金、吳晗乃至舊書店的老師傅，幾乎都成了他的摯友，是他的活動舞臺上必不可少的`角色。顯然，寡言少語的黃裳，有著擅長交際的性格，他是以自己的方式活躍在文化界，在一個復(fù)雜而動蕩的時代走著起落不定悲喜交替的行程，從青春年少，一直走到了八十多歲的今天。

　　寡言成就了他的文字。所有閱歷，所有修養(yǎng)，所有情趣，成了他行文走筆的厚重基石與豐富背景。

　　可以看到，一旦進入文字世界，他的思緒與語言，頓時順暢無比，活潑跳躍，五光十色。游記、書話、劇評、題跋、人物印象記，在不同文體中他自由選擇著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動作。書簡尤其如此。書、人、心境、世態(tài)，他無所不談，毫無掩飾，較之那些公開發(fā)表的文字，它們更加真實地把他的性情顯露出來。顯然，文體對于他并不一定是必須考慮的前提，更不是限制手腳的束縛，在這方面，他相當(dāng)放松，顯得瀟灑自如。當(dāng)把他的所有文章作為一個整體來閱讀時，我便感覺到，一個在當(dāng)代中國頗具個性特色的文人，竟這樣悠然自得地為我們提供了如此精彩的精神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