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母親抒情散文
一碗清湯面
眼中恍惚,耳里蟲鳴,舌干口燥,四肢僵硬百骸疼,身在沉,心欲靜,思緒活躍,心神飄浮意不定。難道感冒在加重?難得病痛思娘親!
兒時最想發(fā)生的事情就是生病,今日最念想的事情也是小時候的生病。
病時可以無理取鬧、胡作非為小淘氣,可以矯揉造作、裝腔作勢喊叫扎針疼,可以像產(chǎn)婦頭頂熱敷躺半日,可以哼哼唧唧、假扮鬼臉換同情,可以在父親的肩膀上搖頭晃腦、虛張聲勢得安慰,可以在母親的懷抱中肆無忌憚、得意忘形睡深深。
小時候的一次生病也如今日這般情形。那時,正值數(shù)九寒冬,瑟瑟發(fā)抖地躺了二天,高燒不退且茶飯不思,真的難為了焦慮不安的母親,她忙前忙后,卻又無計可施。母親撫摸著我的小臉問想吃啥?我告訴母親,面,母親點頭,一會就好。
過了一會兒,一碗面端到了床前:三個荷包蛋,五、六片青菜葉,七、八塊薄姜片,幾十根細掛面,湯面上飄浮著點點的油花,還散落著些許細小的蔥粒。香氣霎時彌漫了低矮的小屋。在家人關(guān)切的注視下、在母親小口小口的喂送中、在兄弟姐妹羨慕的眼神和他們喉結(jié)的滾動聲中,我一口氣把整碗湯面全都吃完,隨后安睡、燥熱、身輕、病去。
在那時,能夠吃上這樣的一碗湯面已經(jīng)是奢華至極的事兒。以至于后來我每次生病,都會想起那年那月那日,母親做的那碗素面,時至今日,這仍是我記憶中最難得的美食,最靈驗無比的藥。
清清的湯水油油的蔥,暖暖的陽光微微的風(fēng),綠綠的青菜藍藍的天,柔柔的話語輕輕地送。這些都是當(dāng)年我生病時,最想也是最能體驗的真切感受。母親一直都是這樣對待我們兄弟姐妹。光陰催人,歲月遠行,可惜娘親不在,情景難以再現(xiàn),只能把畫面定格,將記憶封存。
星光點點,微風(fēng)陣陣,花香清清,蟲鳥和鳴,我期盼著今晚再次昏沉。或許,乾坤挪位,時空穿越,今夜,在夢中,讓我把溫暖打撈,把思緒放飛,把母愛喚醒;興許,在朦朧的月光下,能體會片刻的暖意和沉睡的溫馨。
母愛無疆,大愛無形。母親,一個親切而又神圣的詞語,一說起母親,我就會用虔誠敬拜的心去解讀、去品味、去思考,我會在瞬時肅然起敬。我的母親早年凄苦,中年勞苦,晚年幸福。很久就想寫關(guān)于母親的文字,一直難以定位:既不想寫的凄凄慘慘,讓大家悲悲切切,也不想過于修飾,讓樸實勤勞善良的她,戴上不屬于自己的花環(huán)。后來又仔細想了想,母親晚年過的舒心,臨終走的安心,我們的照料和作為也無愧于心。那就多寫寫她老人家晚年的快樂軼事和“老小孩兒”“玩耍”時的精彩片段吧。
表揚
母親晚年,性情大變,一改她以往和善的性格,“任性、胡鬧、耍賴”成了家常便飯。經(jīng)常跟妻子鬧別扭、找麻煩。大家算是領(lǐng)教了“老玩童”的厲害。
其實,多年來,妻子已經(jīng)做的很好:冬天,大半夜給母親蓋被子;熱天,每天給母親洗澡、搓背;煮飯,水量好再加一杯;飯菜,問著母親怎么換;幫她修指甲、揉肩;陪母親散步、聊天;每一季都給她添置新衣服,可母親就是不滿意,總認為只有兒子最貼心,經(jīng)常跟我耳語,希望能為她撐腰。面對妻子欲言又止幽怨的眼神,我愧疚無言。多年來,我一直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周一上班周五回。她自己體弱多病還要照顧一家老小,該有難啊!
周一的清晨,經(jīng)過和顏悅色的開導(dǎo)、逗哄,之后準備出門,我靈機一動,對母親說:媽,這個星期你在家要是聽兒媳的話,回來我表揚您,帶你您到公園去玩。母親展顏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兒,要你表揚個啥。出門前,我看到了母親不舍和期盼的眼神。
周五到家,母親已經(jīng)搬了個小凳兒坐在家門口,一進門就笑盈盈的對我說,這周我可聽話了,你沒想到吧!我眼眶潮濕:母親一直惦記著我對她說過的話,天天守在家門口等我,等我回來給她表揚和獎勵,那天她得意的像個學(xué)生,那神情我一直小心地保存著。
下午,母親以每小時二公里的速度“快速”向前蹣跚。在公園,她歡快得像個孩子,看什么都新鮮無比,見什么都要去湊個熱鬧,真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這也感到歡喜,那也覺得稀奇,好像她是從遠古直接穿越到二十一世紀。
這是什么?
搖搖車。
我要坐。
這是小孩子坐的,您是老大人,不能坐。
嗯,那就留給我的孫子坐。
那年,我兒子已二十多歲。
夕陽下母親微笑著小步前行,望著她佝僂蹣跚的背影,我心頭一顫,母親老了,時日不多,母愛正漸行漸遠。
那一晚,母親睡的很沉。
納涼
父親走后,年過古稀的母親就跟我們兄弟三人一起居住,二個月一輪換,一來圖個新鮮,二來久住容易生病,也會跟兒媳產(chǎn)生矛盾。
母親是體諒我們的。能力不減當(dāng)年,母親經(jīng)常會干出一些啼笑皆非的善行、和驚心動魄的壯舉。
那時,母親還能自理。出門前我們總是百般叮囑,叫她不要惹事兒?赡赣H總是閑不住,經(jīng)常把過冬洗過收好的衣服、被褥,拖出來曬曬;把地上的垃圾掃到床底、把灰塵揚到茶幾和飯桌上面;為了給我們分憂,母親偶爾把自己的衣服洗好,在四樓上,架起二層高的凳子,晃悠著把衣服涼到陽臺的竹桿上(當(dāng)時我家陽臺沒有封閉),引得樓下行人驚呼、駐足;為了給我們減壓,打開煤氣燒水做飯,可轉(zhuǎn)身即忘,睡覺,直至把壺底燒穿,煤氣燒干,慶幸沒把房子燒完。
一番責(zé)怪和勸導(dǎo)后,看見母親的眼淚在打轉(zhuǎn),只好再表揚她近來點滴的進步,哄著她把飯吃完。事后她還是委屈的像個孩子,邊走邊小聲嘀咕:這個月不就是偷吃了二粒降壓片、不就是在家光著腳拖地嘛、不就是半天兒沒關(guān)熱水龍頭、不就是老花眼提著個大開水壺往水瓶里灌嘛,多大的`一點事兒,值得這么大驚小怪。
母親也時常營造一些溫馨的經(jīng)典,繪寫幾幅動人的畫面。
母親隨我們住,基本上不用花錢,我們照常給幾張大票讓她揣著,使她感覺“手中有糧,心里不慌”。看到孫兒新買的“乞丐”褲,母親硬是把口袋里所有的錢都塞給他,心疼的說:衣服都破成這樣了,明天去買件新的。
吃年夜飯時,母親問孫兒
在哪兒上班?
北京,中關(guān)村。
啊!北京...村里?還不如我們廣水市呢,再怎么說我們這里是個市啊!
北京有二個村:一個叫中關(guān)村、一個叫奧運村,全世界都知道。一個村相當(dāng)于十個廣水市。
這么大?村長是誰啊?
母親一下子把對話推到了高潮。
母親一生節(jié)儉,時常教育我們并身體力行。夏天,樓下的大姐來收水電費,看到我家門戶大開,母親把冰箱門敞開,坐在小凳兒上,背靠著納涼。
您怎么坐在這里?
涼快。
不行,快起來。
你不知道吧,我把家里的門窗全都打開,還是熱,后來多方找尋,發(fā)現(xiàn)這里最涼快。兒媳要開空調(diào),太浪費了,這樣,為她省點!
這個月的電費是平時的幾倍。
母親是真心的疼我,是想力所能及的幫幫我們。只是年事已高,慧心內(nèi)斂,時常健忘,管不住自己勤勞的雙手和生生不息的愛心。
塵封的記憶從未擱淺,生命中的天籟依然健在,心音的琴弦一經(jīng)拂動,落英繽紛中,靈魂深處的大愛定會春暖花開——溫馨歡快的畫面常常眼前呈現(xiàn),溫暖深情的話語時時耳邊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