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疊慢經(jīng)典散文
塵香
一段時光,遺落于丘山下。
風起時,花落后,瘦了蓼堤,枯了楓岸。
那一場楊柳飛絮,倒映在誰的清清瞳水里,意蕊紛綻,看丁香酬雨趁暮昏。
彼時,在水一方,始掛一盞心燈,以期照亮來來去去的流年,亦溫暖我胸口的想念。
而今,攬惻風悱月,黯青荇參差,傷綠萍聚散,悵渡口高崗兩相望。
是心織的藍緒著色了你的水裙,是筆耕的留白在回望中蔓開了荒涼。
窗花幽幽,弦月悄悄地掙向圓滿,又陷進殘缺。
空有梅言竹語,難以說服我塵重的青衫。暗捻水煙,洇出的依然是你的朦朧。
原想為你旋一曲月夜箏,卻被你如雨的愁,淋濕雙肩。
把盞問月,一直問到無聲處。隱隱的,是滾入酒喉的醉吟,試圖縫補起斷腸。
蘭皋風軟,我的無憂草捧出如眸的露,向著渺遠的星空。
只為能借一絲微光,劃開這沒有花開的暗夢。
今夜,你的蘭臺還是杏雨淅淅么,你乞巧過的素手又撫在千年的云楣上了么。
那些憔悴的句子爬上藤箋,偷聽你指間漏下的囈語。
我自己,卻被一首詩囚在斷崖,成了餐風的孤魂。
緩風頓雨中的寂寞,在光陰的罅隙里艱難地開出淡藍的花,不為誰賞,沒有芬芳。
只有歲月無情的手一次次將它枯萎。
風塵輾盡,是蓮瓣枯后的空香。
這一世,只顛仆在一粒飄浮的塵上,而你,就是微弱生命里的最后回味。
眉語款款,道不盡這一番千回百轉,走瘦了多少心字。
最后一次折柳時,白絮如雪,塵事成霜。
轉身,淚葬心花,來生,留芳。
冥花
所有的東西都在靜默,只有一縷煙在飄移。它以為我閉著眼,就聽不到它輕巧的足音。
我默許并感謝涉過這止水的步履,是它,讓我測量出這靜的深度。
沒有陽光。陽光對于幽室來說是難得的。
沒有目光。目光對于心扉來說是難得的。
沒有陽光和目光。無此種種光的夜,對于純粹的靜是難得的。
室成其幽,心設其扉,靜呈其美,或許有時是出于無奈。
但我的靜是粗糙和膚淺的,盡管夜很黑,四壁很厚,卻感覺在被一些委婉的目光所網(wǎng)捕。
于是,春色未稠時,意樹的枝頭,卻在料峭夜里抽出了花苞。
它是不會開放的。不會。即使在季節(jié)之外,也必須尊重開落的時序,而這個時間,只宜沉默。何況,它找不到生長的`土壤,握不住一分溫暖的墑情。
我對此安然。原本非我的種植,又怎能去奢求收獲呢。
只打坐成一種凝固的姿態(tài),也許來時如此,希望去時亦然。
冥里的色彩,適合眼睛的成長。
黑色的花草,黑色的山水,黑色的文字,勿需通過眼睛就能直入心房。
累了很久的眼睛可以垂簾而息,也可以微啟而看:看不歇的心,看流水的華年,看黑色的漣漪上浮沉的悲喜。
那么,讓那些歌聲和話語無聲地凌波起舞吧。
怕只怕,一個錦織在其中的名字會不小心墜入水中,打碎這薄弱的安靜。
趁此夜靜謝客歲,向不堪回首的過往致以愧欠。
我無向的游走,難免借以風的形態(tài),辜負了云使雨媒。
沒有寫完流浪的主題,只能拒絕那些段落善意的挽留。
霧靄里的青山碧水,拓在黑白的背影上,是一幅不落篆章的未成的畫。那筆濃重的側鋒澀過時空,讓所有的過去都失了色。
一點朱紅在硯池邊錯過了花朵。
水岸無舟,濤聲漸遠,看琴瑟撫抹開無邊煙嵐。
寂寞亭臺上落滿蝶語,被徘徊的影子,一步步踩痛。
暮晚風輕,黃昏用暖色描畫著兩岸,我放一縷炊煙,期待一場優(yōu)美的飄逸。
再回首時,夜正悄悄地棲上指尖,啄出一種蝕骨的涼。
還沒等告別,對岸已黯然地走進虛空。
月亮夜夜泅在水里,洗著慘白的碎。
風小心地爬過心尖,我亦不敢拂袖去拭那惹在睫簾上的塵埃,怕驚動不眠人幽幽的禮拜。
此地和彼處開滿了關于明天的謊言,引領我走上清香襲人的林徑。
剎那芳華,在夜里鋪開水裙翩舞的柔美,繼而匆匆打馬,疾然離去。
濯月的水皺眉不語,越嶺的風無家可歸,彎月潛入林子,默默地尋覓著那一場繁華。
時間以花的形態(tài)開上每一個枝頭,最是在夜里為有心人呈現(xiàn)。
那些過去的花已經(jīng)落了,或凋零無蹤,或枯形猶在,總以遺香饋謝虔誠的祭奠。
今天和明天的花,瓣瓣紅白,都傳承著昨天的色彩。
沒有驚艷,我猶惜這一朵黑色無嗅的冥花,猶期一場場黑色的開落,能被細細地捧呵在默里。
至少這里,也是在繼續(xù)著花期。
我是那首無題的唐詩
我很久沒有去打掃窗上的風雨了,它們在人們的遺忘中干枯了。那片陽光自以為能翻出我的一些故事,可是,除了影子,它什么也沒找到。
是的,你找不到我的歡喜和憂傷,在長長的歲月里,我曾是那么靜好。
曾經(jīng),我在三月的桃樹下,安寧得象一塊卵石,讓清清的水淌過我光滑的音節(jié)。我有白色的思念,從灞橋邊的柳枝上輕輕飄出,為你的每一次來臨和別離。我蘸著水面上的藍,品嘗過客留下的憂傷,不小心噎在那個最軟弱的字眼上,痛著一些人的眼睛。我只是喜歡,所以偷來了流水的聲音,可那些聲音叮叮咚咚地告訴我,我也會老。
我也會老,跟世間所有的東西一樣。很多年了,常常有人跑來,用迷茫的眼神端詳我,用手撫摸著我額頭上的一個人名字,然后嘆一聲,若有所思地離開。久了,我才知道,他們不是來看我,是來看那個名字。他們不知道,其實那只是我在風里隨手拈來的名字,與他,沒有關系。
是一些偷偷遛出來的花香月色,煙縷云絮,流水落葉等,湊到一起,再捉來一分眼神,三分心思,數(shù)聲嘆息,胡亂攪在一起,就成了我現(xiàn)在的模樣。沒有人能找到我的主題。開始。我只是把它藏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后來,自己也找不回來了。
只是有一首琵琶曲,總是在夜里把我推醒,幽幽地說些心事,說得我心酸,流了好多的淚。我問它為什么總來找我,它說它原來是我的一個韻腳,后來,被一個傷心人折了去,那人哭損了它好幾個弦音后,在一個夜里跣足踏月而去,不知下落。從此,琵琶曲便無處可去,一直在流浪。
我心里突地一疼,突然很想找些什么來對證。可是,我空空的,什么也沒有,連那些悲歡,也在寂靜中碎成了粉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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