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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都護驄馬行》詩詞鑒賞
《高都護驄馬行》
安西都護胡青驄，聲價欻然來向東。
此馬臨陣久無敵，與人一心成大功。
功成惠養(yǎng)隨所致，飄飄遠(yuǎn)自流沙至。
雄姿未受伏櫪恩，猛氣猶思戰(zhàn)場利。
腕促蹄高如踣鐵，交河幾蹴曾冰裂。
五花散作云滿身，萬里方看汗流血。
長安壯兒不敢騎，走過掣電傾城知。
青絲絡(luò)頭為君老，何由卻出橫門道。
【前言】
《高都護驄馬行》是唐代大詩人杜甫所寫的一首七言古詩。這是一首詠馬詩，詩人借驄馬的伏櫪境遇、雄姿才力以及立功心愿，比喻自己困守長安的遭際和自己的才能襟懷，寄托自己施展抱負(fù)的愿望。
【注釋】
高都護：安西都護府都護高仙芝。高仙芝（？—756），中國古代北方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高句麗人，唐朝著名軍事將領(lǐng)。高仙芝出身于將門之家。父親高舍雞，起初以將軍在河西（指河西走廊及湟水流域）從軍，后立軍功，官至四鎮(zhèn)十將、諸衛(wèi)將軍。
《舊唐書》：貞觀十七年，置安西都護府于西州。顯慶三年，移治龜茲國城。于闐以西，波斯以東，十六都護府隸焉�！端鍟罚何饔蛲鹿葴営星嗪�，中有小山，至冬冰合，嘗得波斯馬放入海，因生驄馬，日行千里，故時稱青海驄馬。胡青驄，猶《淮南子》所云胡駿馬。古詩：“躑躅青驄馬�！薄稄V韻》：“驄，馬青白色。”
《赭白馬賦》：“聲價隆振�！庇郑骸皻_聳擢以驚�！弊ⅲ骸皻_，忽也�！睗h《天馬歌》：“天馬來，歷無草，徑千里，循東道。”
戴暠詩：“刀環(huán)臨陣鳴。”《史記》：項王謂亭長曰：“吾騎此馬五歲，所向無敵。”
《國語》：“戮力一心�！薄洞蟠鞫Y》：“均馬力，齊馬心�！睉�(yīng)德璉《憫驥賦》：“展心力于知己兮。”《史記》：廉頗曰：“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zhàn)之大功�！�
《赭白馬賦》：“愿終惠養(yǎng)，蔭本枝兮�！�
曹植詩：“飄飄隨長風(fēng)�！薄对涂たh志》：居延澤，在張掖縣東北一千六百里，即古流沙�！短祚R歌》：“天馬來，從西極，涉流沙。”
《赭白馬賦》：“弭雄姿以奉引�！薄稘h書·李尋傳》：“馬不伏櫪，不可以趨道�！弊ⅲ骸胺鼨溃^伏槽櫪而秣之�！�
西征賦》：“何猛氣之咆勃�！薄稇�(zhàn)國策》：張儀曰：“魏之地勢，固戰(zhàn)場也�！�
《名畫錄》：開元內(nèi)廄，有飛黃、照夜、浮云、五花之乘。丹元子《步天歌》：“五個花文王良星�！薄独畎准ⅰ罚骸拔寤ǎR毛色也�！庇止籼撛疲何寤ㄕ撸糇诪榘�，或三花，或五花。白樂天詩“馬鬣剪三花”，此另一說。
《天馬歌》：“經(jīng)萬里兮歸有德�！薄稘h書》：李廣利獲汗血馬來。注：大宛舊有天馬種，蹋石汗血，汗從前肩髆小孔中出，如血。趙曰：“汗血之姿，非萬里無以見�！�
鄭氏曰：長安，古雍州地，漢始都此。
崔豹《古今注》：“秦始皇有七馬，一曰追電。”《隋書》：“長孫晟為總管，突厥畏之，見其赤馬稱為閃電�！壁w注：“此言馬行如電，舉國皆知耳�！迸f引傅玄詩“童女掣電策，童男挽雷車”，非其義。孫楚詩：“傾城遠(yuǎn)追送”。注：“傾，猶盡也�！�
古樂府：“青絲纏馬尾，黃金絡(luò)馬頭�！�
【賞析】
此詩為七言歌行體，凡十六句，分成四段，每段四句。首段寫驄馬的來歷�！鞍参鞫甲o胡青驄，聲價欻然來向東 ”，高仙芝是安西都護，他的毛色青白相間的驄馬，隨著主人東至長安，名聲與身價也隨之驟增�！按笋R臨陣”二句，補敘驄馬曾在邊地立過戰(zhàn)功，它雖是牲畜 ，卻有人的感情。一心助主人建立大功�！芭c人一心成大功”句，沈德潛認(rèn)為“即‘真堪托死生 ’意”（《唐詩別裁集》卷六），可見它們都是杜甫頌馬德的名句。
次段“功成惠養(yǎng)”四句，描寫驄馬的性格。這一段詩意緊承上文，從前，驄馬立功西域，如今，隨主人入朝，受著恩惠被豢養(yǎng)在廄里。“飄飄遠(yuǎn)自流沙至”，意思是說驄馬從遙遠(yuǎn)的沙漠地區(qū)來到這里。流沙，泛指西北沙漠地區(qū)，《天馬歌》：“天馬徠，從西極，涉流沙 ”。此句照應(yīng)上文，與“來向東”同意，仍然是敘述驄馬的來歷。繼而，詩人借用曹操《步出夏門行》詩意，稱譽驄馬的品格。老驥伏櫪，尚且有千里之志，何況驄馬并沒有衰老 ，“雄姿”尚在，“猛氣”猶存，因而，它不甘心接受伏櫪豢養(yǎng)的恩惠，時刻不忘建功沙場。詩意透進一層，駿馬的品格表現(xiàn)得極為鮮明�！巴蟠偬愀摺彼木洌攀鲵嬹R的骨相形貌，二句寫腕蹄，二句寫身軀。“腕促蹄高如踣鐵，交河幾蹴曾冰裂”，踣，踏地，踣鐵，踏地如鐵。據(jù)《相馬經(jīng)》載，良馬腕須短促，促則力�。惶沩毟吆�，蹄高則堅硬。交河，西域河名，源出交河縣，流經(jīng)高昌縣。正因為腕促蹄高，踏地如鐵，所以幾次蹴踏，就使層積的交河冰破裂�！拔寤ㄉ⒆髟茲M身，萬里方看汗流血”，五花，驄馬毛色，散在各處，如滿身云錦。這匹驄馬是汗血馬，奔馳萬里，才能見到身上汗流如血。這兩句已從馬的形貌寫到馬的千里之，與末段詩意緊相銜接。
末段四句寫馬的才力和志向。“長安壯兒不敢騎，走過電掣傾城知”，二句承上文詩意，繼續(xù)寫出馬的才力。因為它雄俊絕倫，京都“壯年”都不敢騎乘它，騎術(shù)高超的人駕御它，風(fēng)馳電掣地在城里奔跑，全城的人都知道它是一匹良馬�！扒嘟z絡(luò)頭”二句，照應(yīng)“雄姿未受伏櫪恩”，寫出驄馬向往西域戰(zhàn)場，詩人代馬言志，是說帶上青絲絡(luò)頭，老死在槽櫪間，這并非它的志向，怎樣才能出橫門道，重新馳騁于西域戰(zhàn)場上呢？橫門，長安城北西起第一門，橫門道，是去西域的必經(jīng)之道。以感慨的語調(diào)結(jié)束全篇，更能點明全詩的題旨。這首詩的前三段，各押一韻（一、平聲東韻；二 、去聲寘韻；三、入聲屑韻），唯獨末段卻是二句押一韻，“騎”、“知”，押平聲支韻，“老”、“道”，押上聲皓韻，沈德潛評論這首詩的結(jié)尾，說：“若二語用韻，戛然而止，此又專取簡捷�！保ā短圃妱e裁集》卷六）。杜甫的歌行，縱橫跌宕，富于變化。此詩的篇幅雖然不長，但在結(jié)構(gòu)上，頗見詩人的匠心。他并沒有走從馬的形貌寫到它的品性、志向這種藝術(shù)構(gòu)思的老路，就題落筆，從高都護回朝，寫到驄馬的來歷，首段敘驄馬立功西域，次段接寫它因功成而受到惠養(yǎng)，第三段寫馬的骨相形貌，與第二段“雄姿 ”、“猛氣”相吻合，又為末段寫馬的才力和志向作鋪墊。詩人將馬的來歷、形貌、品性、志向融合起來描寫，分插各段中；段與段之間，銜接緊湊，前后照應(yīng)，筋脈聯(lián)絡(luò)，如走月流云，其結(jié)構(gòu)方法適應(yīng)了連接聯(lián)想的構(gòu)思特征。
作為詠物詩，此詩摹寫驄馬的形貌、才力、品格、志向，句句寫馬，體貼入微，頗得其神理。詩人借著驄馬的伏櫪境遇，比喻自己困守長安的遭際；借著驄馬的雄姿才力，喻寫自己的才能襟懷；借著驄馬的立功心愿，寄托自己施展抱負(fù)的愿望。正如張綖說：“如此詠物 ，不唯格韻特高，亦見少陵人品 。”（仇兆鰲《杜詩詳注》引）杜甫確是一位“未受伏櫪恩”、“猶思戰(zhàn)場利”的、不懈地追求理想的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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