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記憶支撐點的文章
家鄉(xiāng)哪個安靜的小村莊,總是有春雪頻頻的光顧。我喜歡雪,尤其是3月的春雪。
落在立春以后,少了幾分寒意的3月雪,是哪樣的輕盈婉轉(zhuǎn)!那樣的蓬松柔軟!我總是喜歡那樣的雪天,喜歡看著它們輕巧的身影,落滿草垛,落滿屋頂,落滿小巷,和樹枝。
每次媽媽在電話里提到家鄉(xiāng)下雪,心底就會有暖意生出,可惜不知源頭何在!
記憶里落滿雪的家鄉(xiāng),真的是美極了,就像童話書里精靈們住著的蘑菇房一樣,一個個嘟嘟的。而我們就是生活在哪個嘟嘟的蘑菇房里的小精靈。銀光閃閃的積雪,落滿了所有的縫隙和水溝,整個村子整個世界都白的無可挑剔。當然還有那顆院子邊緣上的果樹。它也是一樣悄悄的白了枝條。每每此時爺爺總會堆砌一個笨拙的小雪人。
從我記事起它就一直存在我的生活里,每天出出進進,它都在我的視線里。久而久之便習慣了這樣的存在。還記得有一次,年幼的自己站在果樹下哭泣。(可悲的是現(xiàn)在的自己無法揣摩當時自己的真實想法,)大概是怕果樹死掉然后沒有果子吃了吧?
確實在當時那個年代,水足飯飽之后,果子也許是唯一可以滿足自己的胃口的東西了。于是年幼的自己做了一件驚天動地泣鬼神的事情,找了好多的不穿的舊衣服和布條,統(tǒng)統(tǒng)裹在了果樹上。爺爺就問我,這是干嘛用的?
“怕凍死樹!”我回答,于是爺爺笑彎了雙眼,我喜歡爺爺笑起來的樣子總是瞇著個眼,一臉的祥和,總覺的哪是從心眼里往外的開心。有時候覺的時間是很貪婪的東西,它會在不知道不覺的時候獨自吞噬所有的細節(jié),好在,當年把爺爺?shù)男δ樍粼谛纳稀?/p>
那一年,果樹穿著我為它們穿上的外衣,在碩碩的風雪中飄揚了整整一個冬季。
某一天推開窗,果樹用它最熱烈的方式向我打招呼,嫩嫩綠綠的小葉子爬滿了,搖搖晃晃的枝條。我欣喜的以為是自己拯救了大樹。我開心著歡呼著,爺爺看著我高興,他就會跟上一句,”俄們家的娃,不但聰明,還厲害,看!把大樹給救活了吧!
長大些的時候爺爺總用這句話來逗我,我總是說,“爺爺你真壞,騙小孩開心!”然后爺爺就再一次笑彎了雙眼,爺爺講關(guān)于我和果樹的故事,講我是如何的愛護那些初開的果樹花,又是如何的保護果子,非要等風把它吹下來才吃,自己不摘,也不許別人摘,還說,沒掉下來的果子還活著,要是摘了樹會疼,大人們總是會哈哈大笑,然后摸摸我的腦袋,說“傻孩子!樹怎么會痛呢?”不管怎么說。大人們都順著我意,等果子掉下來才吃。爺爺說其實大人們都是被你小小的善良感動了。每次說這些爺爺都會笑彎了雙眼,仿佛對他而言,我小時候的過往怎么體會,都是幸福的滋味。
等再大些我開始在外地上學。要隔著一個星期或者一個月才回家一次,哪個時候爺爺?shù)纳眢w好像一天不如一天了,我每次放學回家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蹲在房檐下嗮太陽,看著很疲憊的樣子,有的時候我喊好幾聲他才答應(yīng),看的只叫人心酸,
記得有那么一次放學回家,是某個初春的晌午吧,剛剛落完的一場春雪還沒完全融化。爺爺在果樹下若有所思的端詳著果樹,看到我的時候,就說,“娟呀,果樹什么時候有了那么多的枯枝?”我順著爺爺?shù)哪抗饪慈,天呀,密密達達重疊有序的樹枝,卻努力的長出幾片新葉。我到底有多久了沒有看過這顆樹了,它每天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我習慣了它的存在,同時也忽略了它的從在,對與它,我隱約覺的有些歉意,這些年,枯葉是爸爸打掃的,成熟的蘋果是媽媽收的,我?guī)缀鯖]和它有過任何的接觸,若不是爺爺,我是不是就這么忘記了在那個年代,它給我?guī)淼臍g喜和幸福。
“找人修修吧,”
“恩。我去找爸爸說“爺爺把手背到身后,弓著腰離開了。
從那會兒開始,爺爺?shù)纳眢w就一直不好,大家都把心思放在照顧爺爺?shù)纳砩希退阌辛藭r間也在忙別的,便忽略了大樹。哪一年的秋,它好像只結(jié)了幾個果子。冬天來的時候,沒有人給它裹上過冬的'外衣,也沒有人堆砌個的笨拙的雪人陪它一起過冬。哪一年的冬顯的格外安靜。
來年剛剛立春,爺爺就走了,幾個姑姑哭的撕心裂肺的,爸爸和他的兄長,無言對望,總是想說什么,卻欲言而止,感覺說什么都是徒勞的吧?他們沒有哭出來,但是我卻聽到了他們心里歇斯底里的吶喊。他們和我一樣都是那么的不舍的爺爺離開。
哪一年立春以后的3月雪顯的格外的多,一場接著一場的下。白了街道濕潤了土地,然后又白了街道......
生活就那么繼續(xù)著,它不在乎開始或結(jié)束,成功或失敗,危在旦夕還是柳暗花明,只顧像游牧部落那樣風塵仆仆的緩緩前行。很快初春的新綠鋪天蓋地的來到人間,到處都是綠色,只有那顆果樹,干巴巴的枝條與寒冬是沒什么兩樣,在主干分叉的枝條上努力的吐著幾朵新綠,春雨洗禮之后也無濟于事。那一年,春雪突然又殺了個回馬槍,一夜之間把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白色。是的我喜歡雪尤其是喜歡家鄉(xiāng)的春雪,我喜歡開雙臂任由它們撲朔到我的懷抱了。我喜歡夜里滿天飛飛舞的雪,輕輕的敲打著我的窗欞,我喜歡新奇的春雪在我的花靴子下面吱嘎作響。我還喜歡爺爺堆砌的笨拙的雪人,在沸沸揚揚的落雪中憨實的存在著。對我而言,每一場不期而遇的雪都是一次等待與守候。只是此刻爺爺不在了,一切都變的顯的安靜了。
新奇的感覺不見了,就像某種元素一樣融入了世間里變的空曠了。當所有的人都在美好中歡呼的時候我卻沉默了,因為,雪壓住了果樹上的哪幾朵新綠,就像壓在自己身上一樣喘不過氣,爸爸可能也有這樣的感覺,春雪剛剛?cè)诨桶压麡淇车搅。等再回到家的時候,沒有了果樹,空空的覺的有點不太習慣。便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憶起那些潔白的小花,和那些紅彤彤的蘋果,當然還有爺爺,我憶起和他們之間的那些枝枝節(jié)節(jié)和細枝未節(jié)。
”俄們家的娃不但聰明還厲害,看!把大樹給救活了吧。“
“爺爺你真壞,騙小孩開心!”
“找人修修吧,”
........
曾經(jīng)的一幕幕會在腦海i里閃現(xiàn)。其實那不是騙,哪是包容與順從,是爺爺用自己的方式愛他的孫女。
薄薄的記憶,支撐不了一顆未了的心,幸好,還有飄揚在兒時雪天的一絲聲,在那樣的的天空下,哪樣的暖是什么呢?是鼓?是歌謠?是飛舞歸巢的鴿哨?越是像就越是一無所獲。
而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了,自己生活在另一個燈紅酒綠的城市里,忙忙碌碌。沒有了家鄉(xiāng)的那份安靜,總覺的身心疲憊。為了躲避寒冷,不讓年幼的女兒受冷凍,媽媽總是讓我夏天回老家,所以家鄉(xiāng)雪景也是媽媽電話了講給我聽的。
某天清晨拉開窗簾,沸沸揚揚的落雪撞了個滿眼,剎那間憶起那些淪陷在光陰里無處可尋的暖,竟然是那些年,那顆掛滿了舊衣服和布條的果樹,那一場場晶瑩剔透的春雪,和哪個一笑就會笑彎眼睛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