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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青花碗作文1050字
我最后一次看到青花碗,是在一個淫雨霏霏的午后。雨似停非停,空氣中飄散著蒙蒙的濕氣,讓人很明顯地感覺到打在裸露的肌膚上有一些清冷,也有一些寂寞。
這是我們家最后一只青花碗,外表粗糙,如同奶奶有些觸目驚心的雙手,它的身體上也許裂著細(xì)小的痕跡,也許有一個綠豆大的火琉璃依附在碗邊,如同某個人臉上的傷疤。
這應(yīng)該是奶奶常用的那個碗,我看見水花里老人的面孔快速閃現(xiàn),便掉落下一滴雨珠將之打散。黝黑的鐵鍋,暗黃的火苗,還有一塊塊碩大的南瓜。炊煙彌漫了整間屋子,嗆得人直掉眼淚。破舊的風(fēng)箱終于停了下來,像極了氣喘吁吁的病人。那是一聲聲漫長的呻吟,夾雜在雨絲里,從院子里傳出去老遠(yuǎn)。奶奶有節(jié)奏地拉著風(fēng)箱的把手,一推一拉之間奏出一段美妙的嘆息,她把自己陶醉。我總覺得風(fēng)箱的聲音是一種嘆息,聲音游蕩在黑黝黝的房間里,顯得有些神秘。有一段時間,我甚至在風(fēng)箱的嘆息中,看到一雙幽怨的眼睛。不過,在奶奶添好最后一把有些濕潤的干柴,經(jīng)過一段長途跋涉之后,風(fēng)箱最終安然入眠,那雙眼睛也忽然消失了。奶奶滿臉汗水,面頰上的皺紋里塞滿了煙霧中零星的灰塵,閃閃發(fā)光。
這只青花碗,我只是看看,從來沒有摸過。有一次,奶奶把它放在供桌的一角,里面空空,什么也沒有。我踮著腳伸出雙手想把它拿下來,而這個時候,爺爺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出來,他大聲叫住我,不讓我碰到它。然后,拿起青花碗,輕輕地放到了供桌的最里面。他的這種行為使我想到,青花碗里肯定藏有秘密,不然,一只破碗值得這么珍視么?我曾經(jīng)偷偷地觀看過它,平淡無奇,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青花碗被擱在柜子的最高處,俯瞰整間屋子。
當(dāng)然,我能夠正式接觸到這只青花碗的時候,奶奶已經(jīng)老了。她行動緩慢,變成了一只緩緩爬行的蝸牛。青花碗中盛著燉熟的肉還有小米粥。神像很舊卻依然煥發(fā)著神采,雙目炯炯有神。多年的習(xí)慣并沒有使奶奶失去虔誠,她把青花碗端下來,把供奉讓給我或者妹妹吃,青花碗始終蘊(yùn)含著一種溫潤,有些古樸,有些厚重。爺爺曾經(jīng)告訴我,這是奶奶的一件嫁妝。本來是一對,而那一只多年以前不知去向,在這么多年的跋涉中,它走丟了。
青花碗里盛滿了一切,比如小米、高梁、饅頭、雞蛋,比如豆醬、青菜、臘肉……一年一年走過,奶奶用這只青花碗喂活了五個子女。看著浩浩蕩蕩的兒孫滿堂,她把青花碗放在枕邊安然而眠。睡夢中,她是否在尋找另外的那一只?我曾看到她端著這只碗,一整個下午昏昏欲睡,額頭幾乎貼在碗邊,細(xì)微的鼾聲在青花碗里奏起一聲聲回響。在涪晨,在午后,她把自己盛在碗里。
現(xiàn)在這種青花碗并不多見了,奶奶去世之后,它也兀自消失了。在睡夢中遠(yuǎn)行不再回頭。而多年之后,我又一次看到它,屋檐下只露著半邊,似乎神圣也仿佛莊嚴(yán)。我小心地將它捧起,慢慢地舉過頭頂端詳,而它,在這個細(xì)微的動作中突然支離破碎,散落一地碎片,扎痛了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它跟著奶奶走了,永遠(yuǎn)也不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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