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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小團(tuán)員》的讀書筆記
初覽《小團(tuán)圓》,三千繁華還不及細(xì)琢,惟這句像根釘子,硬生生的,戳進(jìn)了我的心田。
雨,似乎永遠(yuǎn)適合感懷。
是“巴山夜雨漲秋池”的凄涼么?
是“無邊絲雨細(xì)如愁”的憂傷么?
還是“朝來寒雨晚來風(fēng)”的追憶?
抑或“秋雨梧桐葉落時”的斷腸。
眼前的她,絕世而獨立,好似輕如煙,細(xì)若絲的雨,在眾說紛紜間,褒貶不一中,悄然綻放。
幼時的自己,對她是避而不及的。
不厭,亦非喜。
只是,把她當(dāng)作滾滾紅塵間,最美的一朵壁花。
“因為那個大戶要纏她,這女使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從!
“每日踅過王婆家里,和西門慶恩情似漆,心意如膠!
每讀至此,總是不甚明了,像囫圇的棗,卡在了喉處。
婚前是烈女貞婦,婚后卻成了這般光景,矛盾嗎?
漸漸長大了,重拾《水滸》,換份了心境,卻恍然通徹了。
那些詞句,藏著的是美麗一如山百合般的秘密。
雨勢小了,暗夜里,芬芳半爿 ,滴落在我干涸的心上。
及笄的她,銅鏡下,一根一根細(xì)細(xì)地修飾自己的眉。
潘家有女初長成。
她想象著,將來為她描這雙翠眉的他,該是何等瀟灑和不羈。
他,不一定英俊颯爽,不一定富可敵國,不一定滿腹經(jīng)綸。
但他,一定會真心實意,情真意切地待自己,相約至天長地久。
她,小小的心里,瞬時,漲滿了歡樂,像風(fēng)中揚(yáng)起的帆。
只是,她忘了,忘了那張明明單薄卻至關(guān)生死的賣身契。
而當(dāng)幸福,輕巧得被陌生的大戶殘忍地掐斷,成了斷線的紙鳶,她會恨嗎?
還是片刻的茫然與震驚。
在洞房花燭下,鳳冠霞帔的她,一點點地掀起喜帕的一角,悄悄地看向門口,那穿著喜服的背影。
臃腫的身材,短小的軀干,一眼就已明了。
她,才憶起那些刻意遺忘的碎片:媒婆介紹郎君“憨厚質(zhì)樸”的竊笑,仆人們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
一點點地放下喜帕的那一角,她聳了聳肩,坐端正了。
一切,似乎從未發(fā)生。
紅妝下,是顆滾熱的珠。
雨“嘩啦啦”地下,雷聲“轟隆”作響,急風(fēng)驟雨間,窗外的玉蘭,綠肥紅瘦,落了一地的繽紛。
她,永遠(yuǎn)記得那天。
“紅杏枝頭春意鬧”,杲杲春日,陽光暄妍。
“翠蓮,快出來看看,我有人帶回來給你認(rèn)識。”
這傻子,怎在外人前,大呼自己的乳名。
她嗔怪道,
下樓時,逆光照在陌生男子的臉上,那人局促地笑著。
她記得,他笑時,胡須伴著她的心,顫抖。
七尺高的他,有著健碩的身材,劍眉渾如刷漆,氣勢凜凜。
她喜歡,那雙眼睛。
滾圓的眼里,沒有昔日男子的驚艷,亦無無窮的欲念。沒有絲毫的漣漪,像古潭里的一泓靜水,純澈清新。
她理了理自己的云鬢,抹了抹臉上的脂粉,暗自后悔今朝起遲了,忘了梳妝。
她的臉飛紅,像抹了層最美的胭脂,那是遇到心宜的男子后,女兒家的嬌羞。
整理間,她漏聽了他恭敬的那句“大嫂好!
事后,她總是想,心漏跳的剎那,命運早已把種子埋下,幽秘地笑著,等待開花結(jié)果的那一天。
她殷勤地倒水獻(xiàn)茶,用心留意著他的日常起居。愛的魔障,籠罩了她的天空。
《小王子》里有一段,曾說過:
“倘若你愛上一朵生長在星星上的花,夜間你看著天空,就會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好像都開著花!
而他那些淡淡的笑,輕輕的謝,就已讓她沉溺,熏然。
只是忘了,幸福如夢如幻,如露亦如電,
而終當(dāng)她放下自己的身段,用自尊鋪向走近他的小徑時,他冷漠而疏遠(yuǎn)地,一字一頓地說:
“汝乃吾嫂!
每個字像一把利刃,凌遲著她的心。
而悲哀,如滴水般,穿透。
一時,竟無語凝咽。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愛,是一種需要不斷被人證明的虛妄,就像煙花需要點燃才能看到輝煌一樣。
而幽王裂帛,千金買笑,烽火戲諸侯,那些美麗的故事,從來就只是傳說。
他走了,走之前,叮囑他哥遲出早歸,不可貪酒。
他,真當(dāng)她是什么人么?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她不過是因為愛上他,所以比他卑微,比他渺小,被他輕蔑,被他瞧不起,被他不珍惜。
他可以回絕自己,但絕不可以踐踏。
而他轉(zhuǎn)身的一瞬,就注定了她今生的蕭條。
“呲”恍惚間,一道閃電劃過天穹,四周映著凄冷的白光。鏡前,是我白煞的臉。斜風(fēng)細(xì)雨,如根針,編織的是他們裂錦般的愛情。
西門慶的出現(xiàn)是個偶然。
至少我如是想,
老人說:“姻緣是命中注定的!
只是,孽緣亦如斯。
西門慶的甜言蜜語,伴著濃濃的蜜意,圍堵著她所有的退路,他的風(fēng)流,她少女時早已聽說,他的愛戀,就像皇后的毒蘋果,誘惑著她。
而促使她吞咽的那些包裹著精美圖紙的劣質(zhì)糖果的,最深的竟是那些無數(shù)次被否定的念頭。
——她想報復(fù)那冷落自己的男人,她想證明,對那個人,只是一時的迷戀。
“那婆娘正在房里,做手腳不迭,先奔來頂住了門,這西門慶便鉆入床底躲下去。”
從他躲的一剎那,她的心只有慶幸。
慶幸自己從未癡迷過他,若非,此刻的心又該何等凄涼。
男人,都是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那天,她靜靜坐在靈堂前,小聲啜泣。
不是為了靈柩的那人,卻是為自己凋零的一生。
那人,該回來了吧。
而當(dāng)死亡真正臨近時,她睜大了眼睛,仔細(xì)辨認(rèn)著瞳孔著模糊不清的他。
他的眼里有憤怒,有悲痛,沒有期盼的情愫,卻清晰的瞧見了一絲欣喜。
她竟忘了,是她殺了他心愛的大哥埃
她凄冽地笑,暗夜里,是朵綻放了的玫瑰。
聽人說:“人死時,會想起一生最快樂的光陰!
她看見了——
陽光下,她下了樓梯,迷失在他臉上,他局促地笑著。
六月的夜里,雨聲漸小,終成了“嘀嗒”的幾聲零碎。
霓虹燈下,雨滴折射成了百千種的絢爛。
像她,那些若琉璃般的無處安放的綺思。
明明光鮮亮麗,加點瓦,裝點即是莊嚴(yán)肅穆的大明宮殿。
可是,即便若此,沒有那些瓦片,亦是世間最普通最卑賤最平凡的的釉料。
浮生若夢,何者是實,何者是虛。
人生最忠誠的朋友,就是也僅有寂寞。
沒有一個女子,不會對幸福有所憧憬,不對才子佳人有所期待,而當(dāng)夢想成了一個個幻滅的肥皂泡,希望一點點地湮滅,有幾人不如困頓的野獸般絕望?
公知否?
窗外,驪歌處,是一樹玉蘭。
皎如明珠,燦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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