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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青春中那么不重要的一個人校園故事
一
17歲那年,蘇倫讀高三,因為網(wǎng)戀,愛上了比她年長7歲的張緯明。
網(wǎng)戀,誰都沒覺得能夠長久。高考后,填報志愿,張緯明說,來南京讀書吧。蘇倫答,好。蘇倫對即將開始的生活一無所知。
蘇倫背著行囊走出火車站,張緯明在后面叫她的名字!霸谡九_上我就看到你了。”張緯明笑呵呵地說。原來,張緯明跟著蘇倫走過長長的站臺,走過擁擠的地下通道,然后,童話般出現(xiàn)在探頭探腦焦急尋找的蘇倫面前。
半年后,張緯明在蘇倫的學(xué)校里租了一套一居室的房子。他說:“搬過來住,我下陽春面給你吃,里面放一只心形的荷包蛋。”
晚上,與宿舍的姐妹老大與老幺圍著大操場散步。蘇倫說起張緯明下午的話。兩個女孩羨慕地驚呼,好浪漫哦。老大與高中時的男友剛剛分手,老幺兩天換一個,暗戀自習(xí)室的帥哥!按髮W(xué)四年,你們守在一起,畢業(yè)后,張緯明幫你找個好工作,或者張緯明混得好,你就做全職太太,每天練瑜伽、做美容……”蘇倫的vip未來讓三個女生亢奮到宿舍樓熄燈。
宿舍的姐妹們幫蘇倫搬家,其實并沒有許多東西可搬,一只拉桿箱,一個大書包,兩只暖瓶,還有塑料桶與盆。女孩們一個提著一樣,浩浩蕩蕩地走向教工住宅區(qū)。
遠遠地,張緯明戴一頂黑色的阿迪棒球帽等在路邊,女孩們收斂了談笑。高大帥氣英俊陽光等等,這些詞,用在張緯明身上都是不過分的!拔梗隳信笥押脦。”老幺拉了一下蘇倫的衣角,蘇倫得意地笑起來,裙角被微風(fēng)吹得飛了。
晚餐,張緯明給蘇倫做陽春面,雞蛋不小心被攪散了,沒有心形的荷包蛋,只有滿碗的蛋花與煮得發(fā)黃的半長蔥段。
第二天,蘇倫下課早,便學(xué)著張緯明的樣子煮陽春面。荷包蛋很圓,蔥花很綠,麻油的香氣絲絲縷縷從碗中飄散出來。張緯明感嘆,哇,你原來深藏不露。蘇倫笑笑,驚訝于自己居然擁有如此出色的煮飯?zhí)熨x。
二
大學(xué)的前三年,課程安排很緊,常常上完第六節(jié)課,還要接著七八兩節(jié)。下課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落山。
校園廣播臺的音樂聲與食堂的飯菜香一齊飄蕩在校園上空。蘇倫與相好的幾個同學(xué)從教室走出來,在第三個岔口處分手。女生們常常勾肩搭背地擠成一團,以很夸張的手勢與蘇倫說再見,稱蘇倫為白雪公主或幸福甜蜜的小女人。蘇倫默默地一個人走向出租屋,越靠近家,路上便越安靜,不見了青春無敵的身影,多了手拎菜籃的主婦與騎車帶著孩子匆忙往家趕的男人。常常,在學(xué)校廣播臺說再見的時候,蘇倫拿出鑰匙打開樓下笨重的防盜鐵門。
張緯明說了很多次,讓蘇倫下課后直接去菜場買菜。蘇倫拒絕了,這是蘇倫拒絕張緯明的一件事。 “我不去!薄拔蚁掳嗷貋砭屯砹搜!”“反正我不去!碧K倫固執(zhí)著自己所認定的那個小小的、滑稽的底線,害怕一不小心松手,便一日白了頭。
蘇倫在學(xué)校宿舍的床成了“客床”,住過老大的老鄉(xiāng),老二的母親,老三的表姐……蘇倫卻再也沒有回去住過。曾經(jīng)有一次,張緯明出差,蘇倫想住回宿舍去。張緯明說:“家里不舒服嗎?再說筆記本電腦、冰箱、彩電,給你買的白金項鏈,你也總是放在抽屜里,萬一丟了怎么辦!碧K倫想,張緯明是對的。
三
到了大四,要實習(xí)。張緯明說:“我?guī)湍阏覀單位蓋章,你就在家里玩吧。”張緯明已經(jīng)28歲,成熟穩(wěn)重,事業(yè)順風(fēng)順水。
蘇倫待在家里,上網(wǎng)或者看碟片。因為實在閑,便也不好再讓張緯明下班買菜。于是,蘇倫第一次在清晨走進了菜場,踩著滿地的爛菜葉,匆匆地在離家最近的攤子上買完菜,做賊似的溜走。小區(qū)里異常安靜,坐在長椅上乘涼的一位老奶奶,慈祥地看著蘇倫,說:“這是哪家的小保姆啊,長得怪水靈的。”
晚上,蘇倫沒頭沒腦卻無比執(zhí)拗地對張緯明說:“我要出去實習(xí)。”
蘇倫找到了一家民企,每天早早去上班,把辦公室每張桌子都擦得像鏡子一樣光亮。起初還有人夸蘇倫,慢慢大家就習(xí)慣了,過了一個月,蘇倫的工作還是擦桌子、打開水、拿報紙。每天五點半下班,坐45分鐘公汽回學(xué)校。公汽里空氣污濁,一次,蘇倫竟站著睡著了,睜開眼睛時,已經(jīng)到了終點站。蘇倫帶著哭腔打電話給張緯明,他很大度地說:“打個車回來吧,我們?nèi)ネ饷娉燥!?/p>
快到校門口時,遇到老大。蘇倫叫司機停下。老大拉開車門鉆了進來,口里叫著,真涼快真舒服!蘇倫!好日子都讓你一個人過啦!
老大向蘇倫抱怨實習(xí)很累,領(lǐng)導(dǎo)很臭。蘇倫悠悠地說,其實男友是可以搞到實習(xí)證明的,可是自己想出來闖蕩一下。老大瞪圓了眼睛,說:“我要有你這樣的男朋友,就整天睡覺、看碟、泡圖書館,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碧K倫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大的虛榮。于是命司機將老大一直送到了宿舍樓下。老大千恩萬謝地下了車。蘇倫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又將是這個宿舍臥談會的主角。在漆黑的夜里,蘇倫的名字像彼得·潘身上的金粉,閃亮夢幻,飛得很高。
第二天早晨,蘇倫躺在床上,懶懶地對張緯明說:“還是你幫我搞實習(xí)鑒定書吧!睆埦暶鞅硨χK倫,正準備穿鞋出門,停了一下,說:“外面不好混吧。”
畢業(yè)散伙飯,一桌子坐了滿當(dāng)當(dāng)?shù)氖畟人。大家逼蘇倫喝酒,蘇倫不肯。沒心沒肺的老幺說:“你該不是懷孕了吧?”蘇倫忽然抓起啤酒瓶,倒了滿滿一杯,舉起杯子,說,干杯!
酒過三巡,大家開始回憶大學(xué)時的點點滴滴。蘇倫聽著,插不上話。那些狂放而熱烈的青春似乎與自己無關(guān),蘇倫的腦海里面,除了老師枯燥無味的講課,便是陽春面與荷包蛋。十點多鐘,蘇倫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發(fā)現(xiàn)大家已經(jīng)散了,包房里空無一人。走到門口,看到同學(xué)們正熱鬧地被塞進兩輛出租車,沒有一個人想起來,這個飯局里還有蘇倫。
在某大外語系2003級鮮亮的青春中,蘇倫是那樣不重要的一個人。
從此,再有同學(xué)飯局,蘇倫便統(tǒng)統(tǒng)推掉。
待蘇倫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在公司里也成了一個邊緣人。在這個不大不小的外企中,她成為一個反面典型:畢業(yè)于名牌大學(xué),混進外企,就是為了躺在人家的福利上生孩子。
四
每天,蘇倫獨來獨往于上下班的路上。
上班時,蘇倫打開msn和qq,幾乎一整天都沒人跟她說話,偶爾有同學(xué)搭訕,蘇倫就裝出很忙的樣子。蘇倫害怕飯局,她怕同學(xué)看到她臃腫的身材和滿臉的蝴蝶斑。然而每天,蘇倫又會不厭其煩地一個接一個點開同學(xué)的qq或msn空間,像一個偷偷摸摸的旁觀者,看他們在青春的漩渦中美艷地掙扎。
在23歲的頭上,蘇倫做了母親。那一日,張緯明又很晚才回家,蘇倫咆哮著將孩子扔到張緯明懷里。孩子哇哇哭起來,張緯明生氣了,不明白一向脾氣很好的蘇倫為何最近總是抽風(fēng)!澳阍趺锤愕,整天一臉苦相,我們單位剛畢業(yè)的小姑娘一個個忙得死去活來還水靈得要命。你生活樣樣不缺,還要怎樣?”張緯明說。
蘇倫琢磨著張緯明的話。是的,生活中什么都不缺,但蘇倫缺失了正常的青春,狂躁不安的、看不到未來的青春,有希望有失望,有荒唐有光芒,像一輛開到哪里便停到哪里的越野吉普車,在某個早晨加足油,便可以向新的目標進發(fā)。而自己,則是被規(guī)定了站臺的列車。大多數(shù)越野車總有一天會被變成列車,可是,至少當(dāng)他們回首往事時,知道在某一個年少的午后,曾經(jīng)如何地快樂于自己的哀傷。
蘇倫一個人站在樓頂,看滿城的萬家燈火,看遍地的俗世溫暖,忽然覺得童話的最后一頁,其實總是寫著一個女人的殘酷青春。王子擁有了世界,而公主擁有了王子。蘇倫以為擁有了張緯明,便是擁有了世界,最終才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世界都是自己的,你為了一個小世界而放棄大世界,最終沒有人能夠補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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