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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扯著嗓子喊了許久,可是宿管阿姨的房間仍是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動靜。他忘記宿管阿姨的窗子弄了隔音膜,哦,不是忘記,是壓根沒有了要想起什么的意識。酒精在他的大腦里奔騰、跳躍,不住地嘔吐,眼睛卻一直呆滯無神。
凌晨兩點的月亮無比明媚,且安靜,星星撒在月亮的周圍若隱若現(xiàn)?墒沁@樣的寧和卻被一天錯過,正在。如果他清醒了,又會不會再次后悔?用他的話來說,他會慶幸,慶幸自己不會觸景傷情。
他的叫喊聲漸漸息弱了。他扶著墻角,只能看見斑駁的樹影,搖曳著,似乎在呼喊他一起到風(fēng)中搖擺。他要與自然共舞,他要讓吹向遠方的夜風(fēng)把所有的苦痛一齊帶走。
他顛著腳步,恍恍惚惚走到了聯(lián)通廣場。他看見一個立體的人影在空氣中搖曳,忽而奔跑,多像自己看到的樹影啊。他以為是想起了她,不禁怵然。
一天……一天……一天……
是她在叫他嗎?一天蜷縮在草地,一只耳朵緊緊貼著地面,草尖刺向他的耳膜,耳廓已經(jīng)禿嚕出了幾粒小血滴。另一只耳朵用雙手捂著。他害怕聽到她的聲音,她的聲音會讓他在醉酒中清醒!不,他不要清醒!
周圍的大樹仿佛都成了敵人窺視戰(zhàn)場的碉堡,只要有一個敵人聞風(fēng)而動,所有的敵人都會朝他襲擊。而這些,他是渾然不覺的,他只想在這夜里不再聽到來自她的呼喊?墒牵胶ε碌臇|西越喜歡在夜晚悄臨。他稍稍睜眼,窺探一下那個立體的人影是否還存在,應(yīng)是錯覺吧……哦,不!那是,那是她的樣子!
她在微風(fēng)里奔跑著,與初見時的情形一模一樣,只是少了路人的陪襯。第一次相見是在九天前,九月的某一天晚上九點,他喜歡九月,那是一個略帶悲傷的季節(jié),也遇見了一個悲傷的她。
兩個人似乎有一種天然的默契,都喜歡在晚上九點跑步,不早不晚,正是看月亮需要45°角仰望的那段時間。他和她的距離始終保持在200米左右,兩個人似乎沒有任何交集,吹的風(fēng)是來自不同的方向,路燈忽明忽暗也難契合。聯(lián)通廣場的人漸漸少去,一天突然加快速度,呼吸的喘聲融合在空氣里,像來自前方的召喚。
200米的距離越來越短,他閉上眼睛想要嘶吼一聲,卻將一個女生撞到在地,自己也磕傷了下巴,然而等他回過神來女生已經(jīng)爬起來遠去了。那個女生就是她,一個讓他至今十分痛苦的女生。他急忙追過去,一直詢問她是否受傷,還把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告訴了她。但是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繼續(xù)面無表情地慢跑。
一天也沒了耐心,心里很不滿她的高冷,于是自顧回去擦藥。第二天,一天又在同一個時間里看見了她。第三天,第四天……直到第六天,一天都跟在她的后面跑,但是并沒有讓她發(fā)現(xiàn)。晚上九點,聯(lián)通廣場,風(fēng)很大,烏云很多,雨水漱漱地落下。散步、跑步的人們以神一般的速度離開了廣場,他正要隨人群散去,卻發(fā)現(xiàn)她還在奔跑,雨水濕透了她的全身。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企圖拉她去樓檐下避雨,可她卻把他的手甩了出去,繼續(xù)跑著。
他看見了,看見了一張蒼白的臉,點綴著兩瓣蒼白的嘴唇。她的眼睛說不上有神,卻是憂郁的,透著一絲絕望。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啊,就是死亡……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也非十分親善之輩,他挪動著濕漉漉的步子,慢慢地走回了宿舍,F(xiàn)在聯(lián)通廣場只剩下雨和她了,他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也不敢去想象,心底溢出了罪惡感。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里模糊的影子像她,她笑了,如花的笑臉是沖向他的,口里似乎還呼喊他的名字。
當(dāng)初的一幕幕都涌現(xiàn)了出來,帶著醉意在上演,無論是現(xiàn)實中的冰冷蒼白,還是夢境里的如花笑臉,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去抗拒,包括第七天她的消失和那封信。
第七天,他如往常一樣去上課,課間時從左排傳過來一封信箋,信封是白色的,背面右下角寫了“臨城”兩個字。看到信的內(nèi)容的時候他呆住了,她……那天晚上一天站在聯(lián)通廣場的跑道旁,緊緊盯著奔跑的每個女子,希望能看見她,雖然他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果。
一天慢慢把捂住耳朵的手放下來,他在想,為什么她會讓自己如此痛苦?像被人傳染了不治之癥,但更像是被下了魔咒。他的大腦已經(jīng)不允許他清醒下去,酒精催他入眠,或許在夢里他會知曉答案。
宿舍六樓的某扇窗子半掩,一張白色信紙墜了下來,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在往后的日子里,一天仍然堅持晚上九點在聯(lián)通廣場奔跑,距離他200米的地方有個影子,立體的,跑到凌晨方在黑暗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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