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旅
我只想為這本書寫下一些感觸，因為我有著與它同樣的情懷。我并不了解歷史，或者說根本不知道某些史事，但我認(rèn)為懷著崇敬美好的心愿去靠近觸摸它更為莊重。這場苦旅，似苦似甜，非濃非淡，像是一道怪味的菜肴，初嘗是苦，再品又甜，五味交織，近乎滿漢全席那般雜陳。
我沒有去過莫高窟，可從余家的筆下我仿似已走過千萬回，我撫摸著那燦爛的文明，歷史文人的自苦，悲泣和蒼白的吶喊充斥著這單薄的墻壁，讓人壓抑窒息。咻呼間，我與他們站在同一個位置，仰望這斑駁又絕望的殘留。余家多次發(fā)出恨的咆哮，如杜鵑啼血，聲聲肺腑，或許有人會說既已去何必留，現(xiàn)今才子一樣可以創(chuàng)造新的文明�？杉�(xì)想，又如何一樣，不過自欺欺人，掩埋下內(nèi)心的惶然。在這個吃著快餐，行人步履匆匆，人生像走馬觀花一樣的快門時代，人們的內(nèi)心是浮躁的，了解一個人只需看看他的眼睛，可我看到的是一雙雙偏茫然無知卻兀自矯情甚至狂妄的眸子，這樣的新才子可以創(chuàng)造另一個敦煌奇跡嗎？我是不大信的。因為他們太過焦躁，尚于輕少。生活速度的加快導(dǎo)致越來越少的人肯執(zhí)著于老的事物，潛心的研究與傳承。余家在書中提到所謂老是以悟得歷史為前提，消了英氣，待到其定位把人重重疊疊的包圍著，不再企望遷徙，聽任蔓草堙路，隨后沉淀下來。我同樣間接地把“老”概括為內(nèi)心的沉淀，環(huán)境的造就，人心的復(fù)雜。而內(nèi)心不夠豐盈，又如何能再造“飛天盛世”。
前些日子有幸參加了香港古琴家，甲骨文研究家唐健垣先生的講座，如今已71歲的他嘲笑自己道老人家，人卻是精神盎然，儼然一個老頑童。在他的手指下琴弦震蕩，琴身低吟，可卻不會像成公亮先生那樣老味十足，這便斷了，又一燦爛的文明，即便古琴擁有著琴棋書畫中最高的位置，即便孔子已告知世人善樂的重要性，我們可以與古人直接交流的不多的“古”琴也幾乎消失，許多人不理解一把木頭，七根絲弦又如何能奏出天籟之音，于是懷著好奇心去聽，有人笑著搖頭喃喃道不過木頭咯吱聲，堪能入耳？但在真正愛老味的人耳中這聲音卻是穿越的隧道，心靈也隨著一起飄蕩，我愛極了它渾厚溫潤的嗓音，像走在青石板上，沉悶又清脆。接近它的時間越來越緊迫，我在內(nèi)心叩問自己會不會像余家在書中的悲鳴，在某一天嘆到可惜，可惜，一伸手發(fā)現(xiàn)不過一場癡夢。
便是如今的蘇州，又哪有當(dāng)年那般的吳儂軟語，低聲淺笑�？伤廊粦{靠著曼妙的身姿與風(fēng)情吸引著我。柳宗元的“蓋天鐘秀于是，不限遐裔也”大約已不夠形容那里的文人名士及其雅致的氛圍。打開那一扇扇古門，清風(fēng)拂面，眼前忽然出現(xiàn)舊時的世家小姐，穿越千年而來，裊裊婷婷。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桃花源，蘇州便是我心目中的那一個。余家為蘇州鳴不平，因著史官批判蘇州令人‘玩物喪志“，這樣的罪名實在大了。那么以梅為妻，以鶴為子的林和靖，豈不是要被批判荒唐了。瞧瞧他的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史官也向往了吧！
世間大多心有抱負(fù)者為家國山河拋頭顱灑熱血，如柳宗元、杜甫、屈原等人。也有如劉伯溫、范蠡這樣功成身退，瀟灑江湖的慧人�？晌易罱K還是更愿意像汪曾祺筆下的人間草木一樣肆意而活，或輕懶或狂悖，只不想如歷史那般莊穆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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