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櫥窗愛情散文
不知從哪里看到了‘生命的櫥窗’這幾個字，姑姥姥的身影又一次浮現(xiàn)在我眼前。
三十多年前，我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母親出差把我?guī)У焦美牙鸭�。那是個冬天，茫白的北方讓天地變成了純色，天空不高也不矮，那個小城的街道有厚厚的雪，街面被來往的車輛碾壓得像鏡子一樣光滑。只是那反著光的冰面上有車輪的防滑鏈的痕跡，讓我感覺到是一種對于美的破壞。路面很滑，母親緊緊的拉著我的手，走進(jìn)了一處靠近街道的樓房，那座樓的三層住著姑姥姥。
看到姑姥姥的時候，我是詫異并恐懼的。姑姥姥是民國初期的女子，裹過小腳，后來因?yàn)閲鴥?nèi)形勢的改變，她的腳算是在被催殘的途中得救了。但是，腳已經(jīng)嚴(yán)重的變形，也沒有長大。見到姑姥姥那年，她大概七十多歲了。矮小，瘦弱，臉上異常多的皺紋讓小小的我感覺那張臉是一棵樹，一棵蒼老的樹。只是，姑姥姥看到我的時候，她的眼睛閃著亮，有跳躍的光，像一簇火。
母親由于公事，第二天便把我放在姑姥姥家獨(dú)自出門了。姑姥姥的話極少。母親走后，她坐在炕上，靠近窗臺。那是一個不大的窗戶，四塊方塊玻璃，由于室內(nèi)外的溫差，窗玻璃上結(jié)著厚厚的窗花，唯有中間一點(diǎn)點(diǎn)透亮的玻璃連著外面的世界。窗外，正對著一個十字路口，有來往的行人，車輛，川流不息的人聲。姑姥姥坐在那，后背弓成了半圓形，她一直往外看，極小的身驅(qū)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又像是一座雕像。當(dāng)時的我，一邊心不在焉的玩，一邊努力的留神著姑姥姥。因?yàn)榕c生俱來的對老人的恐懼，我即不敢說話，又費(fèi)解于姑姥姥何以定著神，長時間的看著窗外。
母親出差了兩天的樣子。姑姥姥家的大舅，舅媽早出晚歸。白天的時候，姑姥姥除了午休，基本上是一個姿勢---面對窗口，向外眺望，像一座雕像。
那是唯一一次見到姑姥姥。小小的我在離開以后對于她沒有親情的牽掛，也沒有感情的想念。姑姥姥之于我，似乎只是一位經(jīng)歷了歲月的磨難的老者。而她那對窗眺望的背影卻直到現(xiàn)在仍然常常想起。是因?yàn)楫?dāng)時對我心靈的震懾，還是在成長的歲月里對人生的理解不得而知，只是那個小小的，佝僂的`背影始終讓我不能忘懷，并且常常在某個時間或者某種場合莫名的想起。這是一種怎樣的解釋我竟無以名狀，只是在自己成長的路上最走最遠(yuǎn)的時候，曾經(jīng)回望那個背影，那是一種蒼涼。
姑姥姥94歲的時候離世了，聽母親說老人家許多年里始終喜歡坐在窗口，看外面的世界。那是一個變了模樣的世界，對于她來說，世界是新的�？墒牵狭�。我對她的一生并不了解，不知道她曾經(jīng)在那么長久的歲月中經(jīng)歷過多少磨難，不知道她在男尊女卑的社會里曾有過怎樣的委屈，不知道她的內(nèi)心是否渴望過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大舅與舅媽對她孝順有加。這或許對于一個經(jīng)歷磨難的人來說，是一種奇特的安慰。
對姑姥姥的記憶就是這樣，如同一張紙的碎片，脆弱又輕盈。然而，這么多年里，那一點(diǎn)點(diǎn)的記憶卻像一根極細(xì)的絲線，常常在我不知覺的空間里閃著微光，讓我隱約看到這根線上系著一個人的過去與未來，系著生命的單薄與厚重，也系著生命那頭的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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