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況味經(jīng)典優(yōu)美散文
小時候過年,對孩提時代的我來說可是真正的節(jié)日,鄉(xiāng)村里雖沒有火樹銀花,但記憶里的年卻是明亮又倍覺溫馨的。
到臘月二十四后,大人們就會忙著去商店采購各式各樣的年貨,有過年時要吃的配菜、還有正月里用來招待親友的干貨和副食、當然還有飲料,那會有沒有可樂我不知道?但最常見的飲品肯定桔子汽水,橙色的一大瓶子液體,光是那鮮亮的顏色,就能瞬間把人對她渴望逗引到舌尖。
那橙色的一瓶是孩子們心目中,春節(jié)餐桌上絕對的主角,男人們會喝那清亮無色的白酒,女人和孩子還有老人就共同分享那一大瓶橙色的汽水。我每每為了那顏色的引誘不顧一切,飲盡之后又往往會為其所苦,那碳酸飲料在我體內(nèi)發(fā)生了化學反應,跟著就形成了一股直往上竄的氣體,總會有一陣沒一陣的往上涌;這時我總會暗暗告誡自己下次切不可貪杯,但當那誘人的橙色的“魔”液又呈在我眼前時,我所有的抵抗又會潰不成軍,我再一次不顧一切,然后照例的再一次為其所苦。
父母總會在過大年的前一天,就特別慎重的叮囑那時尚且年幼的我和姐姐,說是過年的時候孩子不許說不吉利的話,什么“死啊、活啊”還有罵人的話一概不許說,要不然年三十那天就會被“封印”,年初一就會被“開印”,其實所謂的“封印”、“開封”并沒有多么神秘,說得通俗點就是要挨打。
于是,每每到過年時我和姐姐就都會特別小心,生怕一不小心說錯話,講了不該講的話以后,會有莫名的巴掌襲來,但往往越是小心那些平日里并不怎么說的話,反而越會自己淘氣的從嘴里蹦噠出來,記憶里在年節(jié)時無意間的口無遮攔的說話是有過的,但似乎并未有被父母“封印”亦或“開印”的經(jīng)歷。
到過年的前一晚,父親就會把家里第二天要吃的食物提前準備好,辟如各種臘菜就得事先煮熟了并切好備用,當然最不能少的就是煮豬頭和豬骨燉蘿卜湯,豬頭都是整個的煮熟的,煮好后還會蓋上紅紙,是要在次日祭祀祖先時用的,煮過豬頭的湯會連同臘肉里剔出的豬骨一道再熬煮,湯汁漸濃時再加入白蘿卜同煮,過年的那天一早,這濃濃的湯是要被分澆到門前的每顆果樹上的,當然不是真的要全灑上去,只是在枝桿上象征性的掛上一點湯汁,寓意來年五谷豐登、果蔬滿園的意思,多數(shù)的湯汁還是要用來食用的。
父親每每煮好臘菜之后就會叫我去試,我也樂意效勞,即便是夠不到高高的灶臺,我也會高高興興的搭上一把椅子在灶臺前,自己爬到椅背上拿著筷子去扎那些鍋里煮透的肉,如果以我的力氣能輕易洞3穿了,就說明火候到了。
往往聞著那些散發(fā)出香味的半熟食物時,我和姐姐就已經(jīng)激動睡意全無,但父親卻會不顧我們的情緒,嚴歷的要求我們早的睡下,因為次晨還要早起。
到大年三十那天,往往是剛過夜半就會響起炮竹此起彼伏燃放的聲音,放炮竹就預示著已經(jīng)準備好的年飯要開動了。都說趕年嘛?當然是越早來年才會越興旺,所以從半夜起炮竹就會一直響個不停,并要一直維持到天亮。
父親是廚師,我家的年飯一直都是父親主廚,大抵每年都是凌晨二三點的時候,父母就會起床準備年飯,先把火堂里的火燒得旺旺的,然后父親就開始做飯,母親會在一旁打下手。大概四點左右飯菜就準備得差不多了,母親就會叫我和姐姐起床,過年父母不會叫我們幫忙,只打發(fā)我們姐妹坐到火堂里一邊烤火一邊等待開飯。
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把平日里不舍得燃燒的大樹蔸、大木樁拿出來燒,讓火燃得旺旺的,這預示著來年的紅火。光是柴火的光亮就足夠?qū)⑽葑诱盏猛噶,但父親還是會要求我們點亮家里所有的電燈,餐桌下的火盆里也有母親準備的燒得旺旺的碳火。
飯菜在餐桌上擺好后,母親還要擺上酒和飲料,我和姐姐會這個時候就會被父親叫出來參加祭祀祖先的儀式,其實我們的祭禮早已不如祖上祭祖那樣繁復了,只是在酒杯里象征性的滴上幾滴酒,然后用碗盛上幾粒飯,父親會一一的“請”和各位故去的先人享用,片刻之后父親就會到門外點燃表示可以正式吃年飯的炮竹,這時母親會把先祖?zhèn)儭罢垺钡交鹛梦堇锍孕┧c心,至于先祖?zhèn)兪裁磿r候會離開?會以什么樣的方式離開?這對于童年的我一直是未解之迷?但我總會為美食所迷,進而忘記了追究謎底!
父親會在所有的儀式結(jié)束后關(guān)閉大門,并要求我們一同坐到餐桌旁開始享用我們的年飯,平時不被允許喝飲料的我們,這時也會被父母允許喝汽水,而且不限量。
見到滿桌的佳肴我自然是最高興的,但也同樣的有些無所適從,滿桌的菜盤盤都透著誘人的香,我一時竟不知從那里下手,直到父親父親開始說話,父親每年都會說“除了魚之外其他的菜,可以盡情的吃”,若沒有這道禁令我恐怕也不會在一桌的美味佳肴當前時,特別的注意到那紅燒的鯉魚,這禁令恰恰像個魔咒,引得我對那紅鯉魚心向往之,越是不讓吃越是想吃,越是吃不著越是饞。可是我爹說了“這是寓意年年有余的,無論如何也得過了大年初一才能動!”唉!煎熬啊!
大約我的失落讓父母覺得于心不忍,我的碗里總是不自覺的堆滿了父母夾給我的,除了紅燒鯉魚之外的所有的菜,一頓飯下來也不記得自己都吃過些什么,只是不停的往嘴里塞,先前我還以為我可以把整桌菜吃個精光,誰想才不過半小時,我就飽得吃不下任何東西,先前在我眼里那馨香四溢的一桌菜,此時已然是泛著讓人反胃的油膩膩的光了,可是吃年飯不能提前下桌,而且講究一個長久,年飯吃得越久日子才會更長久興旺的。
即然吃不下了又不被允許離開,那就只好不停的喝那橙色的液體,開始時是一杯一杯的喝,到后來一口一口的喝,再后來一點一點的抿,到最后聞著味兒那股氣體就不自覺的從胃里往喉頭涌。
一般,過年的那一天是不可以在人家吃年飯的時候去別人家里竄門子的,所以開始吃飯前要放炮竹,吃完了以后也要放炮竹,為了防止人家誤闖,一般不論早晚過年那一天吃飯都是大門緊閉的,據(jù)說吃飯時有人闖進來了就會散財?shù)摹km然大多數(shù)人都會恪守這個規(guī)矩,但也總會有人例外,每年的春節(jié)我們家都會在吃年飯時迎來兩位不速之客,我三叔的兒子和女兒比我更小,他們跟我一樣也是在桌上坐不住的人,我不被允許離席尚且可以堅守一陣子,他們兄妹卻不管三叔允不允許自個就竄出了門,跑到我家來了。算大門緊閉他們也是不管不顧的擂門,父母親少不得要去開的,叫了他們兄妹一同吃些食物時,二人就會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他們來就是為了等著我和姐姐吃完飯,然后好伙同我們一起去鬧爺爺和奶奶的年飯。
我家住在中間,左邊是三叔家、右邊是小叔的家,爺爺奶奶跟著小叔過活,等我們剛剛放下碗筷小叔家散席的炮竹已然響起,無需我們?nèi)ヴ[了,此時天還未大亮,我們就會攜上一眾的弟妹和鄰家的小孩一起放炮竹,那時的煙花很簡單,小棍的頂端扎上一朵小花,花心就是火藥,點燃后不停的搖動就會有旋轉(zhuǎn)的火花;當然還有帶嗚叫的沖天炮,我們總是愛聽那爆破前的嗚叫聲,又害怕那爆破時的轟響,點燃了的沖天炮會自行往天空里飛去,攜著一路的嗚叫然后猛烈的爆響。不多時天就大亮了,炮竹的火焰但不再明顯,我們便收起未放完的煙火炮竹,等到夜間再燃放。
天亮后,即便晚些的人家也大多吃完了年飯,家族中的一眾年幼的兄弟姐妹就會跟著叔伯們?nèi)プ鎵炈突,我是每年必定要跟去的,不論晴、雨或雪天,一大家子的男子帶著所有的孩子上山去,與其說是祭祖還不如說是一家大小出門去玩,按著習俗這天要給祖先們送火,所以家家的男人都要攜帶上一捆稻草,也有家中沒有草剁的,就會隨手在田野里隨便那家的草剁上擼上一把草,還要帶上鞭炮、香燭之類的。
跟去的一群孩子到了墓地要一齊跪拜先祖,以求得先祖的庇佑,等拜完了男人們會點燃火把,、供上香燭并燃放炮竹,如此儀式才算完成。當然,偶爾也會有我們離開不久就發(fā)現(xiàn)墓地失火的烏龍事件,少不得又要跑回去折了大樹枝去滅火,父親后來便想到了一個辦法,在過年前幾天的時候,他就會攜了柴刀將墓地四周的雜草和灌木砍伐干凈,這樣便免去了火患。
從山間回來后小孩子就要各回各家,然后跟著各自的父親出行,這出行可是有講究,只能往上不能往下,得去位于自家上首的人家走動,不論親疏這一日若有人往自己家來了,都得盛情款待。
招待客人的都是自家炸制的`油團、買回來的副食、糕點、鹵蛋、甜酒什么的一應俱全,雖然不是值錢的玩意,而且也不會有人真的吃得下多少,但那一整年里或許只有這一天,在這樣鄰近的人家里,也可受到如此的尊重了,等到出行結(jié)束時,孩子總會得到人家給的一把糖果、或一捧餅干之類的。
到午間時,上午的正式活動也就差不多了,接下來大人們會湊在一塊打打小牌娛樂一下,也間或的試試自己新一年的運氣,孩子們就會齊齊的守在電視機前,看那一天連播幾集的經(jīng)典電視劇集,《新白娘子傳奇》是每次過年必播的,常常是我們一幫孩子,都會讓那那美麗如仙的蛇妖迷得茶飯不思。
過年的晚餐通常會比較早,大約傍晚的時候,大部分的人家就會紛紛放起炮竹,表示晚餐開始,比起早餐的正式晚餐就顯得隨意許多,如果是吃飯,當然那紅燒魚還是要繼續(xù)誘惑我的胃仍舊是不能吃,餐桌上也大抵是早上的剩菜,會有的新的飲品。
也有不吃飯的,一家人親自動手包了餃子,晚上就吃餃子也是有的,晚餐比起早餐的冗長就顯得隨意些,大家都吃得少,待吃完了就會燃放炮竹表示門禁結(jié)束。
吃了晚餐后,孩子子們還可以聚在一起,有一段時間可以燃放煙花,等到天徹底黑下來,大約八點左右,一家人就要就著爐火守在電視機前開始守歲了,一開始我總是雄心博博,跟父親承諾無論如何要守到新年的來臨?墒遣恢朗谴和硖珶o趣還是我太貪睡,我往往不到十點就會呼呼大睡,父親叫我時我就迷糊的應一聲,說是讓他臨到新年鐘聲敲響前再叫我,可往往是新年在我睡夢里到了,然后炮竹聲開始連綿的喧器起來直到響成陣時,我才會從夢里清醒,我會抱怨父親沒有在新年來臨前叫醒我,姐姐就會取笑說是我睡太沉,無論如何也叫不醒?
所以,我童年時的新年愿望常常都是在電視里春晚的節(jié)目主持人開始互相拜年時許下的,聽說要在新年鐘聲敲響前一分鐘許愿才會實現(xiàn),可能是因了這個緣固,我兒時的愿望竟沒有一個實現(xiàn)過。
我會在新年到來后上床睡覺,父親則要把蓋有紅紙的豬頭拿到外面去祭拜祖先后才能休息,當然,那天是不可以說“豬頭”的,爸爸說要叫“神父”(音,也可能是“神護”),但我到現(xiàn)還是不明白為什么要把豬頭叫成“神父”而非其他?
到年初一那一天早上,我們會起得晚,但父母親已經(jīng)早早的準備好吃的了,這天早上不會吃飯,會煮紅棗、油團還有鹵蛋是團圓美滿的意思,但往往這時候經(jīng)過前一天的油膩,我實在是吃不下甜品了只好剩下來。到中午覺得餓了就會邀一幫兄弟姐妹們自己動手,去櫥柜里拿了菜自己熱著吃,紅燒魚仍然是禁止忌被父親束之高閣,想偷也偷不到。
如果親友家里先一年有人老去,初一這一天是要去拜新年的,否則就守在家里那兒也不去,這天不可以掃地、不可以倒水、不可以花錢,否則就預示未來的一年里要退財?shù)。這一日就樂得到我們安靜的守在電視前看電視了,到了初二我們心里的年就結(jié)束了,接下來就要跟著家長出去拜年走訪親友了。
這樣的年在我的記憶里年復一年,直到十六歲那年母親故去,那之后我的年便不再熱鬧如昔,甚至有一段時間我是害怕過年的。
父親再婚后住到了繼母家,他自然也就在繼母家里過年了,繼母和父親會一再的邀請我去過年,但我情愿一個人留在家里,姨母、姑姑們一眾親戚也會因為我的處境,而在年前一再相邀,正是這些盛情讓我無所適從,我并不如大家以為的那樣不能自立,我堅持要留在家里像過其他極尋常的日子一樣去過春節(jié),但最后我還是會去過三叔或者小叔家里過,他們不會允許我獨自一人在家過年,而他們的理由我不能拒絕,三叔總是說“就當是陪奶奶嘛!”
其實,過年和其他的日子并沒有不同,我依然可以一個人在家,像平常的任何日子一樣,但親友長輩們并不認可我的想法,包括父親他總是擔心我會不懂得照自己,其實我已足夠大了,漸漸的這過份的擔憂和關(guān)懷成為了我抗拒和逃避的春節(jié)的因由。
再后來我結(jié)婚了,便更沒有機會去體會年的樂趣了,本地有俗語云:“兒兒(兒童)望過年,大人望插田(種植水稻的意思)”,說的即是孩子才把年當成節(jié)日,至于成年人那大抵就是一種負擔了。
結(jié)婚成家后,原本由父母承擔的責任便需要由我們來分擔了,便再無心緒去體會那些年的趣味,要忙著怎么安排過年了,有必須走訪的親友,有必須招待的訪客,不管我樂不樂意都得忙著去應承這些虛禮,年便從此再無趣味可言!
會有如我一般感嘆的朋友不在少數(shù),成年人總覺得年越過越無味,其實,年還是年無味的只是你的心,是你再沒有當年那顆悠閑敏的心,所以體查不出年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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