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遇見的抒情散文
三嫂是我今生最美的遇見。有時候,想想,前世到底修了什么樣的緣,在今生得以遇見三嫂。
我在家里是長女,從不曾享受過哥哥姐姐的疼愛。一下子結婚了,因為愛人,我什么都有了。愛人姊妹兄弟七個,一個大家庭,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一個妹妹。我幸運地一下就有了那么多親人。
對女人而言,交流最多的自是嫂嫂們和姐妹們。大嫂和四嫂以及姐姐們在村子里,我常年在外,見面不多。妹妹又在外地。唯有三嫂,離我最近。
三哥還沒有結婚時,我的愛人就跟著三哥在縣城讀書。三哥結婚后,我的愛人還住在三哥家。三哥有了孩子,愛人依舊賴在三哥家。從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到一個三十大幾的青年,終其一生,愛人從沒有離開三哥家。愛人說,我小時候一個人住在三哥家,有了你,我?guī)е掀抛∠,有了孩子,連孩子一同帶來。我笑他,你呀,就沒有想過自己獨立一下!他說,三哥家舒服。婆婆常說,小狗,小狗,你三哥家的沙發(fā)也比咱家的炕舒服哇?愛人笑而不答?傊约旱募蚁駛旅館,三哥家倒成了永久居住地。
我們結婚了,正如愛人說的,三哥家也成了我們的家。一開始,我還擔心嫂子嫌我們麻煩,擾亂她家的正常生活秩序,心里有點怯怯的。可后來發(fā)現(xiàn),我的愛人實際上已經和三哥一家融為一體。而我亦如一滴落在池塘里的水,瞬間融了進來。我有時總忘了在三哥家,只覺得自在也隨便。
我的愛人是那種豪爽的,喜歡結交朋友的人,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偶爾喜歡飲酒。結婚沒幾天,他和朋友飛為慶祝脫單而豪飲。幾杯酒下肚,早已暈暈乎乎。朋友飛更是喝的晃晃悠悠。酒酣耳熱,二人有點難舍難分,本來可以醒醒酒再走,可因為有事,飛就要想走了。三哥說,怕是喝多了,小狗,你攔住飛,別叫他走。小狗唯唯連聲,飛卻連說:“沒事情,沒事情,才喝幾口,什么也不影響!毙」菲鹕砣ネ炝麸w,不是拽住就要離開的飛,也不是拔去飛正要發(fā)著的摩托車,迷迷糊糊中,竟自己飛身上了摩托車,身子一弓,腳一蹬,轟的一聲,車子發(fā)著了。飛也在半醉半醒里伏在小狗的后背上。“突突突”的聲音前一秒還在院子里響著,后一秒車子已經消失在焦急地張望的三哥的視線中。兩個迷迷糊糊的人很快就做下了迷迷糊糊的事。不到十分鐘,有熟人急火火地跑來急報:出事了,出事了,小狗撞樹上了。
三哥三嫂一怔,旋即失魂落魄地跑出門。在離家不到二里的地方,小狗和飛凌亂地躺在路邊的楊樹旁,血流了一地。摩托車斜躺在路邊的溝渠里,車輪還在空中似有若無地轉動著。地上的兩個人都不太清醒,尤其是小狗,傷勢更重。三嫂看到地上那個一臉血跡的兄弟,哭了。一邊哭,一邊和三哥死拖硬拽著,硬生生地把他們抱到趕來的救護車里。
小狗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事情發(fā)生后的第二天。他說:“差點見不到你了,要不是三哥三嫂,我就……”我看到他那傷兵的模樣又急又氣,小狗呀,小狗,實實在在不叫人省心呀。如果沒有哥嫂,事情不堪設想。
孩子出生了,我們租住的房子和哥嫂離得很近。有幾個月,小狗沒有去上班。每天按鐘按點地出門,直到飯點才回來。我問他,不去上班,怎生活呀?他倒不急,總說,這個你不用發(fā)愁。實際上,我是真真正正地發(fā)愁,不上班哪有工資呀,孩子要喝奶粉,家里要開支,我請了產假每月要扣掉近三分之一薪水(那時沒有優(yōu)厚的產假待遇)。一家人在縣城里靠著不足二百元的收入過活。問急了,他就說,有哥嫂。這話不假,沒米了,去拿米;沒菜了,去把嫂子家的土豆白菜拿回來。有什么好吃的,一聲呼喚,小狗便興高采烈地從出租屋跑到坡下的排房里喜滋滋地把東西拿回來。難道就靠哥嫂一輩子呀?可他又說,你一個人在怎么行,孩子才四五個月,我走了,不放心。
開了春,我們各自上班去,孩子托給了我娘。年底的一天,他和朋友們開車來了,看著女兒神神叨叨的,不知說些什么,眼睛里淚汪汪的。他的朋友說,小狗病了,你準備請假吧。
原來,一個醫(yī)生到三哥家閑坐,小狗漫不經心地對醫(yī)生說,我每天吃完飯就想立馬上廁所,是不是有病了?醫(yī)生坐到小狗身邊,摸摸他的肚子,神色莊重地說,哎呀,怕是肚子里有一疙瘩呀。三哥三嫂聽見,神情緊張起來,第二天立馬跑到沁縣做了CT。診斷顯示,正如醫(yī)生所言,肚子里多了一疙瘩。
馬不停蹄看病的日子開始了。
三哥聯(lián)系了醫(yī)院,請了有威望的大夫,一切就緒,就要手術。那些天,我是糊涂的。從家里到醫(yī)院,再從醫(yī)院到家里,頭腦里似乎想了很多事,似乎又什么也沒有想。孩子才三歲(實際上還不到兩個生日),他病了,可怎么辦啊!剛建立起來的小家庭沒有一分錢的積蓄。他餓了三天,我的手顫抖著,不知道怎樣歪歪扭扭寫了自己的名字,他被推進手術室。三哥在里面守著,三嫂在外面候著,其他兄弟姐妹們也陸續(xù)過來了,一家人的心都揪著。除了等待,我自己下樓去竟跑到了樓頂。倒是三嫂鎮(zhèn)定地做著各種需要做的事,里里外外,進進出出,忙忙亂亂。直到她從手術室里出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出院回家,我們又到了三哥家。因為過年,孩子也接回來了。
一個剛做了手術病歪歪的病人,一個什么也不懂到處亂跑的孩子,加一個笨手笨腳常常做錯事的我,兩家人并作一家人,全部住在那個不到六十平米的屋子里。三嫂下班回來,總是微微笑著。偶爾有那么一瞬間繃著臉,可一會兒就雨過天晴。這么多人住在一起,那叫一個亂。侄女兒上學走了,哥嫂上班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們一家三口。他說,這是野鵲占了鳳凰窩。有時候他發(fā)一會呆,又感慨:看咱這一家子啊,病的病,笨的笨,小的小,三嫂從沒有嫌棄咱,要是換了,你和三嫂掉個位置,你行不行?我說,不一定行。他就說,唉!你沒有三嫂那肚量。宰相肚子里能撐船,三嫂肚里能裝下宰相。
說實話,我比不了三嫂,我是喜怒形于色的。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小狗的病不僅沒好,反而漸漸麻煩了,手術只是噩運的`開始。你無法想象一個人身體里什么器官都是好好的卻一天天衰竭下去。你也無法想象腫瘤的生長速度到了無須儀器檢測即可看到的那種蓬蓬勃勃。手術,再手術;放療,再放療。哥嫂不知道跑了多少次醫(yī)院。為著去省城放療,三哥給小狗配備了BP機,每天都要了解一下病情;為著小狗的病,三嫂一次次跑來。妹夫在省城學習也帶錢過來,其他兄弟姐妹也盡力想了辦法。不到一個月,小狗的刀口烤破了。新傷舊痛讓一個剛做了手術不久的病人不堪重負,回家。
回家,實際上還是回了三哥家。
嫂子以一顆寬容的心接納了我們。手術已經無法找到下刀的地方,放療也無法承受。吃中藥、貼膏藥、喝蜂膠,凡是能想到的,三哥三嫂都想到了。其實,那時我們沒有一分錢了,我每月的工資只夠他吃兩三天的藥。中藥是三哥賒來的,需要打針也是三哥親自動的手。
那一年,女兒五歲。小狗的病日益沉重。最后走出家門,是春節(jié)那天。他想放個鞭炮求得吉祥,可剛一點著還來不及回屋鞭炮就炸響了,他一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我扶他回屋,他一臉沮傷,唉!竟連放個鞭炮都不能夠,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他知道,時日不多了。這一腳踏進家門,再也沒有走出去過。直到無力回天被抬回老家。
回到房間的小狗有了專屬的房間,那個曾經的廚房被改成了臥室。家里人越發(fā)多了,連呼吸都覺得憋悶。三哥一家,我們一家和公婆以及隨時到來的兄弟姐妹一齊擠在這間房子里。從此,兩間臥室,一個給了公婆,一間是嫂子、侄女兒和我們娘兒兩個,而三哥只能睡在沙發(fā)上。
人多,亂雜。公公每天趿拉著鞋子在地上走動,孩子在地下跑來跑去。婆婆一邊懷著心痛一邊幫著做飯,而小狗吃喝拉撒慢慢全部需要在他的臥室里解決。房間里的空氣渾濁了,再沒有那種淡淡的清香?諝饫飶浡氖羌依锊∪碎L期臥床的那種特殊氣味,盡管愛人還是愛干凈,可一個人長期不運動又要出汗總免不了有絲絲縷縷的汗腥味。愛人說,咱家里這人口密度快頂住上海了呀!嫂子下班回來依舊是微笑著,可我們真真正正地擾亂了三哥一家的正常生活。很多時候,我看見,小狗對哥嫂懷著一種父母般的依賴。
我們繼續(xù)住著,嫂子不慍不怒。一次,三哥開玩笑說:“哎,搞清楚,是我?guī)湍銈,你們怎么都覺得你三嫂好呀?”說心里話,若沒有一個好嫂子,三哥怎么可以放心大膽又無所顧忌地一次次幫家里人呢?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三哥三嫂不是家里的長兄長嫂,可他們是家里的精神支柱和堅強后盾,是家里所有人依靠和依賴著的。世界上,有多少兄嫂可做到三哥三嫂這樣?如果說,三哥照顧這么多的家人是因為不可割舍的親情,那么三嫂呢?她也可以拒絕的。
小狗去了,生活變得一團糟。我從一個什么也不必操心的人變成事事需要親躬,多少次,覺得無能為力。每次遇到為難的事,總想著找三嫂討個主意,否則心里總覺得不太踏實。每個重大節(jié)日,三嫂常常打電話來,“回家來哇!”三嫂說。那時候,我就落淚了。
天底下,如嫂子一樣的人,有多少呢?
今生是不幸的,又是幸運的,如果來生再做選擇,依然愿意選擇這樣的人家,依舊和嫂子做一家人。
【關于遇見的抒情散文】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