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那些事的抒情散文
母親還在的時候，有一次我問她怎么聽不到后邊菜園子老二頭子喊叫了呢？母親聽我問完笑得彎了腰，半晌說：那老頭啊沒了兩年了。什么？那他那老伴……母親說，她還活著，還比老二頭在時硬朗多了，胖了。這真是出人意料，也出老二頭子的意料了吧？我也覺得很好笑先說說這老二頭這老伴。我很小時還在村里讀小學(xué)時路過她家，她那時還不算是老太太，她那個瘦啊，太骨感了，還總是端著腔縮著脖子的喘，喉嚨里哼哼的發(fā)著讓人難受的聲音，喘得走路都有些不穩(wěn)了。氣管炎，哮喘。不死不活的折磨人。是那種數(shù)得上的老病號了。常有病危的消息傳出來，幾十年的傳。老二頭體格好，不是一般的好。他在地的一頭喊話，另一頭的人都聽得很清楚。我聽過聲若洪鐘，底氣很足。他在我家后邊承包了幾畝菜地，雇人，自己也賣力的干活。村里都傳他作風(fēng)不太好。其實誰也沒看到過他跟誰怎么了，給別人這樣的印象就是源于他自己的語言。他曾說，女人就得長得漂亮的才算是女人，長得丑的活不活著都是沒必要的。我就不愛聽他這句話。跟伙伴去他菜園子找母親時我很少正眼看他，去過多少回都未跟他說過話，跟我說話我也當(dāng)是沒聽到。大人們說他可盼著老伴早死了，間休時說的都是這話：我老伴就快死了，這回可好了。再找我就找那肉呼呼的娘們，那一摸一把肉呼呼的`多好……我聽的時候心里就呸服他無數(shù)遍，誰先死還不一定呢吧。還真是，閻王爺先看上誰還真說不準(zhǔn)�，F(xiàn)如今老太太不喘不咳滿頭銀發(fā)活得滋潤著呢。
有一家，老人八十多了，腦血栓好幾年了。真的是久病床前無孝子嗎？老人的兒子默默伺候幾年，沒聽過什么劣跡。突然地，年前老人的兒子也病了，不知道怎么地就對老人說，你啥時候能死啊。老人張口就說，你死我也不能死啊。一語成讖。沒過幾天做兒子的真就先老人而死。弄了個不父不子的笑談。
去年，我跟兒子一塊種地。我跟兒子在一起總是說說笑笑的，可那天我講了一段話讓兒子難受了很久。我們說的是他的一些小同學(xué)。出息的我兒子佩服人家學(xué)習(xí)有毅力，不像自己……他同學(xué)我叫得上來名字的很多，他說就是小學(xué)一年級的迪太可惜了，那么不幸，是啊，父母離異，誰也不管他，成了流浪的孩子，睡過別人家的柴垛，門前閑坐著的躺椅。清晨被人發(fā)現(xiàn)時蜷縮成一團身上落滿涼薄的露水；饑餓時偷別人家的錢糧被人攆得跳到糞坑里，丟了只鞋子……上到十五六歲能夠掙錢養(yǎng)活自己了，一場車禍奪去了剛有希望的人生。這時他有父有母了——肇事賠償11萬，父母各得一半！其實對于他這還不是最悲哀的！他媽后找的人家有一女了，想再要個兒子，他們的條件不符合計劃生育政策，他們的腦筋轉(zhuǎn)得怎么那么快呢，她媽打報告說他得了不治之癥將不久于人世，休學(xué)接著就不久于人世了。我兒子聽完大瞪著眼問我，誰說他得絕癥的？他媽。兒子很難受的蹲下身子，看得出來他心正疼著，抬頭時臉都有些扭曲，站起來他走到我面前兩臂用力的抱住我，聲音凝重地說被母親詛咒的孩子要怎么活��！我不知道跟他說這些是不是合適。兒子又說不愛孩子為什么要生他。沒有責(zé)任做什么父母。干完活時兒子沖我笑，他說媽你一點都不難看。我笑笑也說，我兒子這么帥，他媽怎么會難看？
我有個朋友，前年她母親病逝了，不多久她也病了。哀母是一定的，可是沉浸去傷了身體卻是萬萬不行的。在我苦勸多次，她才肯打開心扉。她的心結(jié)那么難以解開，我也無言，只好做個傾聽者吧。她父母感情不和，身體不好，家庭經(jīng)濟條件就不怎么好，她就讀了半年不到的高中。她說她很愛讀書，雖然讀不起輟學(xué)但從來沒怨恨過父母。可是母親這一病一走牽扯出好多真相，那么出乎意料。父親在母親病重到去世前后的做法，說法讓她對夫妻，父子親情以及人性都失去了信心，她迷茫地跟我說好在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不惑之年了，如果是二十多年前她連現(xiàn)在因為有兒子才幸福的家都不會有，什么夫夫妻妻的，父父子子的沒一樣可以信賴。聽她悲戚地說著，我也慶幸還好她現(xiàn)在已中年。他父親那么恨她的母親，每去一次醫(yī)院都得要子女打電話接近翻臉地態(tài)度才會去，到醫(yī)院離她母親老遠，有時就在病房門口站著而臉卻不對著病房里邊，從未說過做過一個丈夫該說該做地任何一件事，卻以心疼孩子的名義說出院不能因為她累壞他的孩子。我朋友說聽到那句話就歇斯底里地沖父親喊累死了活該誰讓她們的命是母親給的呢，沒丈夫依靠，但她有孩子就不會醫(yī)不好回家等死的。那二十多天里，他們父女總是在翻臉鬧掰的邊緣，她不服氣，為母親，更為人論人性，她一字一頓地說那四個字，她要堅定的告訴自己人間還有人論人性，所以人世上還是有愛的。她的母親還是去了，她說和那樣的丈夫在一起，死亡未嘗不是件好事。料理完母親的后事，他父親跟她說對不起她，他應(yīng)該有能力供她讀完書的，卻只為了跟她的母親賭氣沒病時也裝有病，啥也不做，他罵，他的妻子有多么地可惡，可惡到他不干活掙錢耽誤了女兒的前途……他的女兒徹底垮掉。我無言，真的。好在她肯說出來了，不再郁結(jié)于心。更好在——她已不惑，影響到人生的危害可能性不大了。疼則是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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