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淡墨散文
【一】
向來喜歡素雅嫻靜如水的女子，夢里常常有一位姑娘在煙水縹緲處若隱若現(xiàn)，倏爾在汀沚上，忽而浣紗于水中，如游仙，若魅影，飄忽不定，令人魂不守舍，牽腸掛肚。
不論居住在江南水鄉(xiāng)，還是塞北大漠。我總是在尋找僻靜的村巷，等一場微雨，洗清內(nèi)心的愁緒和桎梏，居住在僧廬茅舍下酌酒吟詩，種竹栽菊。斜陽里煮一壺清茶，聽零花飄落的囈語和僧人的梵唱，等寺廟鐘聲響起，禪院清風(fēng)翛翛而來。靜雅，微淡。
終究我是一個俗人，塵緣未了，不能清凈一生。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下就會想你，想你應(yīng)該是閉月羞花，或者是楚楚動人，思緒一直縈繞在心頭，迷離而凄茫……
半夜倚窗聽雨，我清瘦的身影在殘燭里搖曳。鋪開一張宣紙，擷一池墨，描摹你傾城的容顏。如若人生只如初見，想在江南杏花微雨中頹圮的籬墻前遇見撐著油紙傘婷婷裊裊的你，和你在花前月下看驚鴻一瞥，在煙波浩浩的水榭亭臺里和鳴里巷胡夷，然后終身所約，永結(jié)為好。云水心，何不是春花秋月？彼時，惟愿琴瑟在即，歲月靜好，細(xì)水長流。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煙籠寒水的秋色里，思念濺起一波漣漪，陶醉在你的溫柔里，夜不寐，為你奏上一曲清幽，續(xù)上綿綿亙古的幽幽情思，鴛鴦戲水，比翼雙飛。卻道，相思最苦，過盡千皆不是，腸斷白蘋州。自古未人知曉，情字何解？花間詞人柳永寫到：“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崩钯R詩云“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天本無情，人被情用，如秋葉無風(fēng)自落，如陰霾密布，空帶愁歸。英雄末路，夢里不知身是客；美人遲暮，云雨亦不入襄王夢。相思成海，無邊無際，其魂牽夢縈，形容枯槁無以言表。
我向往美好的愛情，卻沒有遇見過，關(guān)于緣分，我還是相信的。緣起緣滅，緣來緣去。在塵世間，多少人演繹著君平之柳，崔護之花的動人佳話；又有多少癡男怨女瀟湘謝卻，最終成了陌路。但在煙塵彌漫的世俗里，人們總是夢里尋她千百度，燈火闌珊處佳人已矣。恰似煙之逐塵，更似塵之追煙。情，無異于煙塵之事。
【二】
緣是什么？白落梅說，緣是十字路口的相逢，是紅塵陌上的牽手；緣是萬朵春花一起綻放，是兩枚秋葉一起落下；緣是山和水的對話，是日與月的交集。在茫茫人海中相識相遇就是緣。相遇是一種幸福的劫難，也是一種錯誤的美麗。相忘，是一段迷茫的開始，也是一段激情的拮據(jù)。我想隔著時刻去想念一個人，也算是一種冥冥注定的緣分吧，“倩女離魂”的故事，只不過是幻想，相思之人往往只有相思無盡處。
《紅樓夢》中，黛玉還之以寶玉一生的淚，情緣真是難償，紅樓夢到底是夢一場。夢里情緣猶如迷津，深有萬丈，遙亙千里，系緣的木筏遇有緣人才能渡之。這個世上沒緣的終久云散高唐，水固湘江。又何必枉枉去悲傷呢？
夢后，如風(fēng)吹花落，徒留一地傷感。
我很傾慕魏晉風(fēng)度中的阮籍，酩酊大醉后臥于少婦之側(cè)，心無旁騖地欣賞女人的那種美，非看破紅塵者不能做到。歷史中多少輕薄浪子和風(fēng)塵女子私通幽會，巫山之會和云雨之歡皆宜好色所致，玷污了多少綠窗風(fēng)月和繡閣煙霞。風(fēng)月里偷香竊玉，暗約私奔者，將會在幽篁的生死簿里刻上陰翳，掉進奈何橋下萬劫不復(fù)，永世苦痛。
有人說，生命是一場虛妄的跋涉。一箋煙雨，半簾幽夢，傾聽凡塵落嫊，足矣。歷來不論王侯將相，販夫走卒，繁華落幕后都進入了幽冥世界。滄海桑田，斗轉(zhuǎn)星移，我們何嘗不是大千世界的過客，那些曾經(jīng)金碧輝煌的殿宇，傾國傾城的美人，卻往往讓世人心生繾綣，孜孜以求。然而，一切終將灰飛煙滅，零落……
【三】
放不下的，惟是你。
佛曰，放下就不痛了�？晌医K究放不下，心里隱隱痛著并歡喜著。
秦淮江南 楊柳依依，人間四月里，等一場煙雨，氤氳古墨飄香的宋詞。我獨守在孤城中，把淡墨揮灑在婉韻煙波中，隱現(xiàn)你朦朧迷離的容顏。聽，那柳畔的笛聲是我對你深深的的思念，一曲，一人，只為你傾心。
蹉跎美景，不過朝夕。遇見，或者錯過，只為你修煉。你若不傷,歲月無恙。
春愁風(fēng)絮，不因風(fēng)氣，卻因雨墜。陌上繁花，兩岸春風(fēng)軟柳絮；閨中寂寞，一窗夜雨瘦梨花。等你，等月缺到月圓，等到梧葉飄零。
你來，我就在。可你從來沒有來過。
在流失的光陰里，我的世界里也就一盞清茶，從日出喝到日落；一本泛黃的詩文，從有字讀到無字；一曲離殤，從有韻聽到無韻。風(fēng)起云落后，茶涼了，記憶泛白了。
后來，我想在明月清風(fēng)里以水墨為伍。去讀懂深遠(yuǎn)，簡單，幽靜，婉轉(zhuǎn)，古樸……在心里種菊修籬，遠(yuǎn)離沉浮的宦海，江湖的爭斗。草廬里，盛滿墨水的甕融入了對世間萬物的繾綣，揮毫潑灑在徽宣上。等待片刻，房屋，小橋，古樹，遠(yuǎn)山，近水便影影綽綽，便穿越時空，走進了馬致遠(yuǎn)《天凈沙·秋思》的意境中。自己就是那流離失所的浪子，騎著一匹瘦骨嶙峋的馬，村里炊煙裊裊，在幾聲黑黢黢烏鴉凄涼的叫聲中，夕陽西下，肝腸寸斷。心里苦澀，寂寞。
江南，我從春天走到秋天，風(fēng)塵仆仆，小橋流水依舊，我是傷心人。沒有你，生命中一切都是荒蕪的，唯有蒼涼和蕭殺。
【四】
深秋，晨霧淡薄，霜凝露結(jié)。江邊放眼望去，蒹葭在江面的霧里忽隱忽現(xiàn)，隨西風(fēng)搖曳。
水墨里，搖醒了我塵封千年的故夢，你從《詩經(jīng)》中乘筏款款而來，素白的衣帶臨水旖旎，如花的笑靨倒影江面，醉了魚兒，醉了大雁。
你說，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你羞澀，委婉。年華易逝，光陰易老。少女的心，作為性情中人的我為何會不懂呢？你也渴望愛情，豆蔻時期度過了一段多么感傷的歲月，吟唱過多少悲情的曲調(diào)。
畫案旁，我流淚了，淚水灑在瀟湘竹林，淋濕了斑駁的墨跡。我隔著時空對你說，花開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萬不可逾過花期，錯過了，便只得看著籬院的落花扼腕長嘆了。”
你說，只恨落花流水，西園難綴，流光容易把人拋，時空牽絆了我們的愛戀。時光錯了，遇見也就錯了。
我桌上的茶又涼了，等你來續(xù)�？墒�，我在，你不在。我只能對著鏡中的白鬢兀自傷感，看花開花落。然后，選擇一處安靜的居所，一個人老去。
打開上個秋天黃昏臨摹的北宋畫家蘇漢臣的《妝靚仕女圖》，畫面中一正在妝臺前梳妝打扮的仕女。即便隔著時空，也能感到她的溫情和素雅，她神情嫻靜而略帶憂傷，鏡面里映著她的美麗和零落在地上的花瓣，另外還有一簇水仙花和幾抹新竹。畫面色彩典雅和諧，意境總能勾起我的傷懷。
都說女人是用水做的'，柔軟嫵媚，是桃花，是櫻花。古今藝術(shù)家都把女人當(dāng)做藝術(shù)的靈魂，在女人身上汲取靈感，創(chuàng)作出流傳千古的佳作供后人欣賞和傳頌。
古代，那個亙古的年代里，慢了光陰，長了愛恨。多想時光倒流，邂逅一個詩經(jīng)里的女子，在高山流水間琴瑟合之，談笑風(fēng)生；劃船在蓮池柳畔，參差荇菜，左右芼之。傍晚斜陽里和棹而歸，水邊簡陋的茅草屋里靈魂與肉體交融，撕磨。繾綣一個浪漫的春天，花前月下，任光陰在漫長中老去。
時光慢了，只要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死后并葬荒丘。
【五】
有時候，錯了，就真錯了。
不知道為什么，你還是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即便是我最痛的時候。
或許是宿命，前世的孽債要今生去還，用孤獨去抵風(fēng)流罪惡債，直到風(fēng)煙俱靜，萬念俱灰。心里唯有菩提，凈土……
不管隔著前年煙雨，還是萬年風(fēng)雪。欠你的，我一定要還上。
那年，因為瀟湘，我愛上了江南。
杏花又伸出了古老的城墻，平添了幾分優(yōu)雅的色彩，街巷空靈而安靜。一場夜雨，花瓣零落在千瘡百孔的瓦礫上。清風(fēng)過后，穿過窗戶，滑落在經(jīng)卷上。我用經(jīng)文梵頌杏花江南，煙雨澹澹的凄美，經(jīng)書亦是你前世留下的素箋，墨跡洇開了我的思念，如春水般流出禪房，流到最深的紅塵里，只為遇見。
想你撥出的弦音，二十四根弦，弦弦動人心。一曲《雨碎江南》，醉了杏花，醉了煙雨。撩起我心中淡淡地感傷，拿起筆墨，在素箋上描摹你傾城的容顏，連提款中平平仄仄的詩句也滲透出濛濛的雨韻。如你，梨花帶雨，誰不出的美麗，需要我一生去解讀。
【六】
深花枝，淺花枝。枝枝帶離愁；折花枝，恨花枝。相思欲斷魂。
人世間許多煙塵之事，猶如曇花，稍縱即逝�？匆姷耐浟�，消失的記住了。我想，或許瞬間就是一種永恒。
此生，等你。在詩經(jīng)的蒹葭，在北宋的詩詞，在清人的水墨……
淡墨洇開了你的美麗，
歲月冗長了你的馨香。
一念，巧笑倩兮。
再念，相濡以沫。
此時，江南，小橋流水潺潺，梨花帶雨。
記著，待�？菔癄�，星河輪轉(zhuǎn)。
依舊，是我。
彼時，西樓月靜如水。
只待，有你——我的姑娘。
樰素,廣結(jié)喜歡文學(xué)的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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