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溝灣走過
從大溝灣走過
丁吉槐
旅行車在毛烏素沙漠上馳騁。
正是早晨七八點鐘,天湛藍(lán)湛藍(lán)的,萬里無云。四下一派蒼綠。一團團沙漠紅柳,一片片梭梭林,一簇簇沙拐棗、沙蒿、沙蔥,早將這里打扮得綠意濃濃,生機昂然。這里除了人煙稀少之外,根本看不出是沙漠。難怪同車的朋友感嘆:“這么多土地,開墾出來種莊稼多好??
一團團球狀樹冠的沙漠紅柳快速地向后退去,我估計,一直這樣飛奔,用不了兩個小時就到了。
我們今天去的地方叫大溝灣。位于鄂爾多斯草原和毛烏素沙漠交界之處。在很久很久以前,一條大河在毛烏素沙漠走過,河水奔流,河道東拐西拐,天長日久就在土質(zhì)松散的沙漠上沖刷出一道道極其罕見的大溝灣。要問這溝灣是何年何月沖刷而成的呢?我覺得可能沒有一個人會說得清楚。 ( )
不過,在上世紀(jì)20年代初有了答案。那時在大溝灣一帶,意外發(fā)現(xiàn)了古人類的額骨、頂骨、枕骨、單個門齒、下頜骨、椎骨等化石。經(jīng)古人類學(xué)家研究,得出科學(xué)結(jié)論,這是三萬五千年以前生活在鄂爾多斯的古人類的化石,他們將他命名為河套人。這些河套人就是具有豐厚積淀鄂爾多斯文化的人文始祖。
由此推猜,這溝灣至少要在三萬五千年之前,河套人在此生活之前就已經(jīng)形成。
毛烏素沙漠上的路,有時平坦,有時坎坷,彎彎曲曲指向遠(yuǎn)方,引領(lǐng)我們朝三萬五千年前的河套人生活過的地方開去。旅行車搖搖擺擺,坐在車?yán)锏奈覔u搖晃晃,猛然間,覺得自己似乎是在時間通道里游走,暈暈乎乎,一時竟然不知自己是誰。
蒼茫無垠的大沙漠里,遠(yuǎn)遠(yuǎn)地,忽然看到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溝灣,呈馬蹄圓形狀。走近看,灣壁陡峭,直上直下。深約數(shù)百丈,寬約十余里,遠(yuǎn)望看不到邊。溝灣底部緊貼溝灣壁有一條大河,河道也呈馬蹄狀,緊圍著溝灣轉(zhuǎn)圈。溝灣中央是個綠島,一抹青翠與溝灣壁上的沙黃形成強烈對照。
站在溝沿觀看的同行人,無不為大自然的刀斧神功而震撼,而感嘆!
慢慢盤旋下到灣底,似乎來到另一世界。只見河水清澈,綠樹成行,莊稼豐茂,屋舍儼然。碧綠的草地上,幾匹馬在低頭吃草,悠哉游哉。有村夫牽著牲口從村里走出,沿田間小路遠(yuǎn)去,后面有村姑荷鋤緊隨,兩只花狗在他們身前身后歡蹦亂跳。幾頑童在村邊的水潭里戲水,黑光油亮的身子在清澈見底的水里忽上忽下,宛如一條條快速游動的大魚。
剛才為大自然刀斧神功而震撼感嘆的同行人,這會兒又為此美景而驚嘆????皇欽嫻牡攪頌綻舷壬?奶一ㄔ窗桑?
沿河道叉出來的一條河往前走,來到瀑布群邊。只見一股河水飛流直下,跌落下來,幾丈深的巖石上,濺起雪白水花。雪花翻騰,又匯流在一起跌落下去,形成一層層瀑布,一個個水潭。河水馬不停蹄地從潭里向下流出,忽又鉆進一個山洞里。從洞口向下看,洞內(nèi)黑乎乎的,看不見底,不知河水流向何方。再往前走一段路,耳邊響起嘩嘩流水聲。忽然明白,流進山洞里的河水從這里又流出來了。脫下鞋挽起褲腿跳進去,就能看見一個長滿青苔的洞口。山洞有三米多高,兩米多寬,二十多米長,河水不深,淌著河水進洞摸索著前行,過一會兒就可以看見光亮。走到頭圓圓洞口就在頭頂上方,河水當(dāng)頭澆了下來。同來友人戲稱其為水簾洞,大家興奮無比,后來的朋友不論男女統(tǒng)統(tǒng)脫鞋脫襪赤腳也鉆進水簾洞里。
忽見頭頂上圓圓洞口處顯出一姑娘身影,大家吃了一驚。仔細(xì)看,方知道是同行好友阿勒得爾圖的女兒。從下往上看去,白花花的水簾,湛藍(lán)湛藍(lán)的天,那姑娘似天上仙女一般。大家紛紛舉起照相機。然而,當(dāng)回來將照片沖洗出來,卻只能看到一個大大圓圓的洞,一片湛藍(lán)湛藍(lán)的天,一匹懸掛在洞口的潔白純凈的銀練,和一個看不清模樣的姑娘的修長嬌俏的身影。
大家尋找河套人遺址的興趣有增無減,走出水簾洞就四下打聽,但卻沒人能具體說清楚。有人說在村口巨大犀牛石雕肚子下面;有的'說在不遠(yuǎn)處的村子那面;有的說當(dāng)時發(fā)掘完就回填了,找不到了。
大家似乎有點失望?赊D(zhuǎn)念一想,大家又全都釋然。何必非要找到發(fā)掘古人類化石的那個土坑不可呢?這里不就是河套人生活過的地方嗎?這里的土地,這里的山河,這里的林木,不全都是河套人遺留下來的嗎?假如真的找見那個具體發(fā)掘地點又有什么用呢?我們能看得懂嗎?幾萬年過去了,人類從當(dāng)時的晚期智人(據(jù)專家講河套人為晚期智人)進化為現(xiàn)代人,又進入當(dāng)今信息社會,時光悠悠,滄海桑田,那么漫長,那么遙遠(yuǎn),那么玄妙,我們能看出什么名堂呢?
應(yīng)該感到慶幸的是,這么多年過去了,河套人生活過的幾萬年前形成的那個大溝灣還在,那條日夜奔騰流淌了幾萬年幾十萬年,甚至幾百萬年的大河還在,河套人和他們的子子孫孫繁衍生息的那個賽江南的“桃花源”還在,河套人的后人還在。不同是,河套人的后人早已洗心革面,脫胎換骨,也不再使用簡單石器生產(chǎn)勞動了。
從大溝灣返回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偏西,我們背對太陽向東走。旅行車晃晃悠悠,坐在上面的我,又有一種乘坐了時光列車的感覺,果然,不一會兒,就望見了聳入云霄的高樓大廈,宏偉壯觀的立交橋,我們又從遙遠(yuǎn)的過去回到了現(xiàn)在。
離開大溝灣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可至今我的腦海里還時時想起大溝灣,想起陷在毛烏素大沙漠下面幾百米深處的那片地方,想起生活在大溝灣里的人們和他們寧靜淡遠(yuǎn)的生活,想起那盆景般的一片金黃里的一片翠綠,想起清清河水環(huán)繞著的世外村落的美妙田園景色。而且一想起來,心里立刻就會產(chǎn)生一種寧靜,一種恬淡,一種安逸。有時也會突然冒出怪想法,那里的生活不就是自己一直向往的日子嗎?我是不是應(yīng)該搬到那里去度過我的后半生呢?
誠然,我會為我的這些胡思亂想嚇一跳的。但是,我卻清楚地知道,那才是我真實思想的真實流露。(丁吉槐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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