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
從前,江南水鄉(xiāng)的草屋冬暖夏涼,從那一排排草屋組成的村落,本地人一看便知,住草屋的人家大多是外地逃荒來錫的。老無錫由于家庭人口多或經(jīng)濟拮據(jù)蓋不起瓦屋,所以也有住草屋的,我家就一半是瓦屋,一半是草屋,在村上很顯眼,人們一看便知,我家的家境不好。
我家的那間瓦屋,面積總共約有三四十平方米,而且還一隔為三:大門間、房間、灶間,外加一個矮閣樓。我家有九口人,據(jù)母親講由于人多,那間瓦房實在容納不下這么多人,于是解放初期就在屋后的老宅基上搭了一間草屋,搭草屋的錢,是賣了兩頭豬得來的。這間草屋的面積比瓦屋大,當(dāng)時真是派了大用場,兄弟姐妹們都住在草屋里。草屋里除了幾張床鋪,一只浴鍋,一只豬圈,一只茅坑,還有幾只兔子棚。冬天睡在草屋里還湊乎,一到夏天,白天蒼蠅成群,晚上蚊子撲面,豬圈、茅坑、兔棚里散發(fā)出的陣陣臭氣,簡直熏得人頭昏腦脹,現(xiàn)在想起那小時候住草屋的滋味,真還有些后怕。
草屋每二至三年都要苫一次,否則時間一長,稻草就要腐爛,一到雨季,只要老天下雨屋頂就會漏水。有時為了節(jié)省稻草,只是給草屋拾漏,屋面上有的稻草爛透了,就換上新稻草,雖也能抵擋一陣,但總不是長久之計。苫草屋,就是將屋面上的陳舊稻草全部掀掉換新的。在舊時鄉(xiāng)間,苫草屋也是一門絕技,本地人是不會的,一般都請外地來的蘇北或常熟人。苫草屋在冬春季進行,因冬春季天氣好。
住草屋雖冬暖夏涼,但草屋必竟沒有瓦屋那么堅固,住草屋遇上災(zāi)害性天氣也有一定危險。記憶中1958年夏天,我家的草屋由于年久失修,正好趕上強臺風(fēng),臺風(fēng)過境的`當(dāng)天晚上,風(fēng)雨交加黑燈瞎火,屋面上的稻草已被大風(fēng)刮得千瘡百孔,全家人將缸盆、面盆、腳盆等統(tǒng)統(tǒng)用來接漏,但終因風(fēng)雨太大,根本無濟于事。草屋里水漫金山,豬和兔子都轉(zhuǎn)移到了前面的瓦屋里。那時鄉(xiāng)村,漆黑的夜里只有風(fēng)聲雨聲,煤油燈點了滅,滅了又點上,最后還是被風(fēng)吹滅。無奈只得點桅燈,桅燈有玻璃罩防風(fēng),在昔日的鄉(xiāng)村里,一般用于室外照明。將桅燈掛在草屋墻上,草屋里頓時有了光明,燈光驅(qū)散了黑暗,我們心中有了些許安全感。父母也十分擔(dān)心,怕草屋一旦坍下會鬧出人命,他們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要是發(fā)覺草屋要坍時,趕緊往外跑,哥姐要照顧好弟妹。同時母親懷著僥幸心理一再安慰我們:“不要嚇,趕緊睡吧,老話說日不坍橋,夜不坍屋。”我那時只有十幾歲,反正有哥姐在操心,自管自呼呼入睡了。
睡夢中我突然被叫醒,睜眼時天已大亮,風(fēng)雨依舊,草屋已發(fā)出吱吱嘎嘎的慘叫,只見父母和哥姐們正在往外搶東西,此情此景簡直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草屋要坍了,逃命要緊,我光著腳跳下床逃出草屋。草屋內(nèi)凡怕雨淋怕砸壞的東西都搶完后,大家都撤出了草屋,全家人圍在瓦屋的后門口,看著左右搖晃的草屋,搖晃的草屋揪著全家人的心。只見狂風(fēng)暴雨中,草屋像一位憔悴的頻臨死亡的可憐老人,無可抗?fàn)幍卦诖⑸胍髦修Z然倒下,父母心疼之極。在我家草屋坍后的日子里,全家人只得都擠在那間瓦屋里,睡覺打地鋪。強臺風(fēng)過后,在鄉(xiāng)親們的幫助下,父親東挪西借,備好了再蓋草屋的各種材料,搶晴天將草屋重新蓋了起來,而且原先的土墻也砌成了磚墻,我們又喬遷新居,一切又像往常那樣寧靜安祥。
昔日貧困的鄉(xiāng)村,如今早已舊貌換新顏,無垠的沃野充滿了蓬勃生機,樓群和別墅組成的一座座村莊似詩如畫,無論是本地人還是外來族,昔日的草棚棚早已無處覓蹤了,我家的草屋也早已拆除,草屋基上已長滿花草樹木,成了一座小花園,但草屋在我的記憶里,仍是那么深刻和難忘。 ( 文章閱讀網(wǎ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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