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石頭
一塊石頭
在我家的舊書櫥上擺放著一塊石頭,是那一年秋天我又一次登泰山時從“經(jīng)石峪”揀回來的。
它雖然來自泰山,卻絲毫不具備“泰山石”所特有的那種觀賞價值。它看起來有小孩子的一個拳頭那么大,表面粗糙,模樣笨拙,顏色白中透黃,既沒有什么花紋,也不奇形怪狀。然而,就是這樣一塊尋常的石頭,卻被我擺放在了家里的書櫥上。之所以會這樣,全因為我對泰山的一份特殊情感。
離開泰安十多年之后,又一次去登泰山,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要帶一塊石頭回來留作紀(jì)念。記得在山腳下,我曾經(jīng)駐足觀看路邊小攤上出售的一些非常有特點的泰山石,思量著是否買下一塊,看來看去,總覺得那些石頭似乎經(jīng)過了某種修飾,失去了一些自然的原味,難合我的心意。轉(zhuǎn)而一想,既然已經(jīng)來到泰山,何必要花錢買一塊石頭,山上的石頭應(yīng)該很多,親自去山上揀一塊應(yīng)該更加有紀(jì)念意義。于是,一路尋尋覓覓,希望能夠遇到一塊令我心儀的奇石。然而越是往上走,心中越是不安,因為我忽然想到奇石通常情況下都是藏身于人跡罕至的地方,這樣順著人來人往的山道走去,很可能一無所獲,而且我是和家人朋友一起來的,又不可能一個人隨心所欲到處亂跑。走到經(jīng)石峪那兒時,大家都在觀賞坡面上那些石刻,我扭頭看到旁邊有一片僻靜的小松樹林,便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東瞧瞧,西看看,就在林間空地上發(fā)現(xiàn)了幾塊石頭,一一過目,卻都是那么一般,不能令我滿意,但是我還是選擇了其中一塊,心里盤算著,如果能再遇上一塊更好的石頭,就把它替換掉,如果遇不到,有它在,總比空手而歸強。
然而,直到離開泰山,我也沒有發(fā)現(xiàn)一塊能夠代替它的石頭。
帶它回來之后,我就把它放在了辦公室的桌子上。雖然它算不上奇石,卻也有自己的特點,它有一個底,能穩(wěn)穩(wěn)的立住,有凹有凸,有山的形象。閑下來時,看到它,就會想起泰山,就會沉浸在一片遐想之中。一天,一個熟悉的朋友來到我的辦公室,一眼看到它,以為是個什么寶貝,就抓在手里看,沒看上幾眼,就失望的放下了,不屑一顧地問:哪里揀的一塊破石頭,放在這里占空。我很認(rèn)真地說:是從泰山揀回來的,它可是一塊真正的泰山石。朋友就搖頭,滿臉不相信,以為我在說胡話。我還想做進一步解釋,朋友卻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不再談?wù)撍�。我心里暗暗有些失�?看來一塊不起眼的石頭注定是要受到冷遇的`。 ( 文章閱讀網(wǎng): )
又有一天,我不在辦公室的時候,一個同事往墻上砸一個釘子,一時找不到錘子,就拿了它去砸釘子。釘子砸上了,我正好回來看見,急切之中一把將它奪下來,大聲說:這是一塊泰山石呢,你怎么能這樣對它。同事卻滿不在乎地說:啥泰山石,不就是一塊石頭么,這樣的石頭外邊到處都是,你整天把它放在那里也沒什么用途,我這是廢物利用。我卻真生了氣,一言不發(fā),把它仔細看了又看,見它并沒有什么破損,才放了心。把它放回原處之后,心緒依然難以平息,無論它多么普通,它終究是我從泰山帶回來,以后我必須好好照看它才是。
有一段時間里,我曾在一些石展中見識過不少具有較高觀賞價值的泰山石,它們或造型千姿百態(tài),或圖案千變?nèi)f化,令人賞心悅目。每次看了那些奇石回來,再面對自己揀的這塊石頭,我總是感到有些難為情,越是把它與那些奇石比較,越是覺得它一無是處,漸漸地,我竟然有些厭棄它了,有一次,我甚至動了扔掉它的念頭,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于心不忍。正好那個時候我對篆刻藝術(shù)產(chǎn)生了興趣,業(yè)余時間刻了不少印章,于是忽發(fā)奇想,試圖對它進行一番改造,比如在它身上刻上“泰山”兩個字,那樣,看到它的人就會知道它的來歷。但是試了幾次都不能成功,它的質(zhì)地實在是太堅硬太粗糙了,費了半天功夫,把刻刀弄壞了幾把,卻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點點微痕。找懂行的人問了,才知道這種石頭是不適宜刻字的。于是我只好放棄,還讓它保持原樣。
它在我的辦公桌上擺放了很多年,我漸漸地習(xí)慣了它的存在,也習(xí)慣了它的模樣,日久生情,我也越來越感覺到它的可愛,每當(dāng)辦公室里打掃衛(wèi)生,我也會用清水洗去它身上的灰塵,細心呵護它一下。
幾年前,我的工作單位發(fā)生了一次變動,由于走時太匆忙,與我相伴多年的一些東西都在不經(jīng)意間丟失了。漸漸安頓下來,整理舊物,發(fā)現(xiàn)這塊石頭竟然沒有離我而去,欣喜之余,不由地更加珍惜。從那之后,我就把它放在了家中的一個舊書櫥上,在我看來,讓它與我的那些舊書做伴,應(yīng)該是再適合不過了。
不管別人怎么看它,我是最了解它的,在我眼里,它就是一塊真正的泰山石。而且,它來自泰山的經(jīng)石峪,它還應(yīng)該是一塊被文化浸染過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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