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小品之陌生人
陌生人
我曾在燈火通明的超市大廳與一位漂亮的女孩激情相擁,爾后,我們又從陌生回到了陌生,就像大海中擦肩游過的兩條魚……
我們教小孩唱“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不回來,門兒不能開。”——未知的可能包含有傷害我們的因素,所以我們對陌生人總有一些防范之心,事實也確是如此:2001年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我在深圳某區(qū)區(qū)政府外小公園里翻看《南方都市報》,有位比我年輕些的小伙子與我搭訕閑聊,對方談吐不俗,又同是天涯淪落人,便有些惺惺相惜之感,然后AA制拼午餐,而悲催的故事就這樣開始了。事后,我對自己怎么從關外進入關內,又怎么打的到達暫住地,已沒有任何記憶,但手機與相機沒了,損失將近六千元。
我們剛出生時不會認識任何人,因此,所有的熟人都是從生人開始的,還是在深圳,我?guī)缀趺刻於荚谝患页袃仍O的快餐店用餐,從某天開始,店門外多了位賣“九連環(huán)”、“孔明鎖”、“套圈”之類益智或魔術玩具的小青年。我常因無聊而圍觀,熟悉后知道,他是一名退伍軍人,四川人,一個周末,我們相約聚餐,時間快到時,他打電話來,說他正在紅嶺派出所。原來,他赴約路過一僻靜處,見有賊砸車行竊,便大喝一聲,賊逃,其緊追千余米力擒之,并扭送至派出所。車主到達派出所后,隨手掏出六百元請我們先去解決午餐,并要求留下電話,聲稱還有重謝。這位老兄卻一口拒絕,沒要錢也沒留下自己的電話,路上還把那位“副總”的名片也扔掉了,我說錢可以不要,電話留下也沒關系呀,那豪車車主以后也許真能幫上你呢!我的朋友仍然是搖了搖頭。那天,我堅決沒有AA制,而是花了六十元請他喝了頓酒。他叫蒲兆安,音容笑貌現(xiàn)在仍歷歷在目,失去聯(lián)系已經(jīng)十多年了,但愿他生活如意。
很多公共場合都豎有相關部門制作的告示牌:“請不要和陌生人搭訕,謹防上當受騙”。中國刑法近年來的改革方向,是從對涉案人員的“有罪推定”往“無罪推定”過渡,但這些告示牌卻反其道而行之,有人說,這是那些權力機構“懶政思維”下的產(chǎn)物,也有人說他們的出發(fā)點是好的。但在陌生的地方見到這種告示,我的感覺先是內心猛的一緊,爾后處處小心,仿佛冬天少穿了衣服,看到的一切都是寒冷的。
我比較認同這樣的觀點:這世上天生的好人不多,天生的壞人也不多,絕大部分都是心存善念卻少有善行、偶有惡念但囿于道德與法律而不敢去實施的人。如果大家都捐款,我們不捐便會有罪惡感,如果身邊的人都有“順手牽羊”的習慣,我們也可能會“從惡如流”并習以為常。我們不是社會風氣的引導者,我們只是羊群中的一只羊。有一次,我和同事在一個老山區(qū)里問路,對方怕我們走錯,領著我們走了好幾公里,在那里若干天經(jīng)歷,讓我感嘆:“這里人的.真善”。在攘攘熙熙的都市人流中,“不與陌生人說話”已深入人心。這是因為什么?誰又該為此負責?
其實,我們離不開陌生人,就像在沒有陌生人的原始森林,你會步步驚心一樣。我們離不開陌生人的同時又拒絕著陌生人,希望陌生人都與我們保持“安全距離”。要不要或愿不愿接觸,這里面隱藏的是我們對社會價值體系的認可程度。其實,在人心險惡的心理指導下建立起來的“熟人世界”,熟的只是那一張張面孔,內心中,大家依然陌生,甚至比陌生人更陌生,因為我們對陌生人只有防衛(wèi)的心理,而對那些熟人的笑臉中,卻藏著不為人知的敵意與殺機……
基于“假定陌生人是危險的”理念建立起來的社會是冷漠的,這種局面的形成,與輿論導向和缺乏社會安全感密切相關,在道路以目的社會中,還談什么“只要人人都付出一點愛”呢?
2001年7月13日,我在深圳,那夜,中國申奧是否成功將揭曉,家電大賣場也為了迎接那一刻,特地重新布局,最大程度地騰出大廳,并安排最好效果的音響。那夜,大賣場幾百平方的大廳密密麻麻的人都屏住呼吸,盯著大屏幕,大家彼此陌生,但大家都在期待同一時刻,當北京時間22:00點整,國際奧委會主席薩馬蘭奇宣布“中國”時,大廳內頓時一片沸騰,我激動地握著雙拳張開雙臂怒吼,而身邊的那位女孩也同時張開雙臂,很自然的,我們擁抱……
泰戈爾說:“我們一度夢見彼此是陌生人,醒來發(fā)現(xiàn)我們都是相親相愛的!
——我喜歡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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