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經(jīng)典散文
一
我是一九四八年春出生在孟家灣村,這是鄱湖邊的一個小村。山巒成半包圍裹住村莊,坐北朝南,冬暖夏涼。村前有壟有坂有湖汊,背后是鄱湖支流。整個地勢像個小半島。
村里桃樹特別多,還有李樹、梅樹、櫻桃。春天,這里簡直是花的海洋,美極了。
初夏,魚兒像趕集一樣風涌岸邊排卵。大大小小的魚兒在草灘上著迷似的滾擦,很容易逮住。人們有用魚叉的,有用雞罩的每次出動都有很大收獲,從不落空。在湖邊水田干活的往往可以用扒鋤挖大魚,真是趣聞不斷。我常常跟在哥哥叔叔們后面看熱鬧。
那時,背后湖底有大量的蟶殼。五六寸長,一二寸寬,立在硬土中。冬季枯水期,人們坐筏用木柄鐵鉤往硬泥上胡亂戳殺,憑手感,有破殼聲,手一擰一提拔,蟶殼即出。一到冬季,湖里滿是殺蟶的人。母親是殺蟶能手,一天能殺兩三擔。整個冬季差不多有一半時間是到湖里殺蟶殼。這也忙壞了奶奶。奶奶破殼,我撕肉片。小手凍得通紅也不在乎。煮蟶時,我總是靠在灶邊看。奶奶將打爛的蟶肉(蟶肉不打爛是煮不爛的)放在油鍋里煎,蟶肉微焦黃時盛起。奶奶總是先盛一小碗給我,真好吃呢。蟶肉吃不完可做蟶鲊,就是先把蟶煮一下,然后把蟶切細條,再用米粉、鹽揉拌腌制。這種蟶鲊可吃上一年半載不壞,而且味道一直鮮香,我特別喜歡吃。
我家有條大水牛。奶奶放?傄獛衔,牛吃草吃著走遠了,我就撒開小腿去追。我喜歡騎牛,手里拿根竹棍舞動,很像古代大將,好玩極了。
那時吃的`米是靠石碓舂。先將干稻谷用礱去殼,這樣出來的米是糙米,還得用碓舂熟。奶奶舂米,不用叫,我自然的就跟去幫忙。小村子的孩子,也沒什么地方好玩,好像跟奶奶干點零星小事也是一種玩耍。舂碓像踩翹翹板,響聲也有節(jié)奏感。也常常引來別家的孩子湊熱鬧,噗通——嘩啦,笑聲一片。還有每天吃的麥粉煎餅,也是奶奶磨,我也時不時地幫著推。
春天,山巒竹筍特別多。我和叔叔的養(yǎng)女秀秀幾乎是天天抽筍。小孩利索,會鉆刺蓬。用竹籃前面開道,一推一個洞,就順著小洞鉆進去。邊抽邊玩,用筍殼戴在手指上作弄人,用筍殼折傘,看誰的好。我貪玩,秀秀往往比我抽的筍多。
冬天,山巒里枯枝鋪滿地。哥哥拿小斧子砍樁頭,我拿小筐跟在后面拾枯枝。奶奶總是笑呵呵地說:小孫子會撿柴,枯枝好燒。
二
那時讀書很不方便,到九歲多,才在一里外的村子搭學。學堂設(shè)在一座廟里的上廳,中下廳是理發(fā)師傅程大伯一家人住。大伯的老伴真的是一位和善的大媽,整天是笑洋洋的,好像沒見過她生氣的樣子。還特別愛干凈,我們的教室每天都是她掃得干干凈凈。
母親用一塊凡布做的書包,一本破舊的百家姓作課本。課內(nèi)除了識字,就是寫字。老師寫模帖,學生套著帖拓寫,大字行間寫小字。毛邊紙,麥稈造的,紙上還可以看見一些殘渣。這種紙吸墨,又不洇,也很便宜。
讀二年級時,上面派了一個姓陳的老師來了。有語文有數(shù)學,有點正規(guī)的味道。以前沒學數(shù)學,突然接觸還真有點難。好在我們年齡偏大,理解力強,也會動腦筋。記得有一道應用題,放學了也沒弄明白,回家路上我都默一默,非要弄懂不可。很快也就入門了。
大躍進時,小村并大村,我家被迫搬到前舍(秋季吧)。我還是在陳老師那里讀完了一個學期,第二年春季,才在前舍讀。教室也是在私人家里,老師是上了年紀的私塾先生,不過他還略通數(shù)學,我的成績也就沒有落下。前舍一年多,正是浮夸風時期。水稻畝產(chǎn)不到兩百斤謊報超千斤。這就苦了百姓自己,食堂天天是稀麥糊加野菜。大家餓得慌,到馬安山挖觀音土充饑。小孩吃了拉屎不出,憋得直哭鼻子,媽媽只得用耳扒扒。有時餓得難受,我就捋黃荊籽磨粉吃,又苦又澀。沒辦法,餓得慌。而稗籽、糠粑要算是好東西了,可是也不多。
十一歲多了,才正式到黃家中心小學讀三年級。父親在工廠彈棉花,讀書很方便,后來哥哥也在工廠學篾工,我又跟哥哥在廠里住。
三年級班主任是教語文的女老師叫高玉診,高高的個子且圓潤豐滿,很是漂亮。七八十名學生的大班,工作量挺大,她好像很輕松。到四年級時這個班一分為二拆開兩個班,我在四(甲)班。我們每天只有六兩米,每餐是用黃泥缽燉粥。同學們都是瘦瘦的,臉色是黃黃的,沒有一個是好身體。
一九五九年冬,我和奶奶先搬回老家。棉花加工廠因一場大火而解散了,父親進入縣直屬農(nóng)業(yè)分隊干活,母親也隨即到了農(nóng)業(yè)隊。農(nóng)業(yè)隊部在八房祠堂,也是吃食堂,不過這里的情況好多了,粥也濃飯也有的吃。這里就在老家不遠,全家人又回到我孟家灣村了。
村子現(xiàn)在也不成樣子了?h養(yǎng)殖場在這里又是放牛,又是養(yǎng)兔,又是牧馬。有幾家的房子都損壞得不成樣子了,你想,房子可經(jīng)得住牛角頂身子蹭麼?還好,我的房子一直是住人。我是一幢老式八間屋,兔場七八個人住在這屋。我要回了一間正房,加上一間側(cè)屋,全家人也就湊合著過。
一九六0年秋,兔場垮了,走了,又弄來三匹馬守殘局。三十來歲的老徐原是一位很有水平的好老師,劃了右派,養(yǎng)馬。他能說會寫多才多藝。很喜歡和我這個四年級學生調(diào)侃,教我寫作文、打珠算。確實使我的假日生活豐富多彩。尤其有趣的是,他帶上我一人騎一匹馬去農(nóng)業(yè)隊馱草料。草料上有很多的谷,我倆用棒槌拍打,一弄幾斤谷。一陣的磨、揉、捏、煮,然后平分秋色,一人一大碗,吃得好痛快呀!
三
一九六一年,形勢基本好轉(zhuǎn),農(nóng)民的日子好多了。這年秋季,我讀五年級。寒假我還拜多寶曹門劉映輝師傅學武術(shù)。這位師傅少年時在景德鎮(zhèn)學了一身功夫,精通傷科。四十夜,父親每夜相陪,非常熱心,還好茶好飯款待師傅。我很得師傅器重,后來幾年的寒暑假也常在師傅那待些時日,給他背背藥箱,做做助手什么的。
建國初,鄉(xiāng)下辦學條件很差,完小讀書四年遷校三次。始由黃家遷到舍下徐家,后又搬到土目祠堂,兩個月后仍又搬回舍下(鄉(xiāng)府地點)。這里有一片房子,也有開闊空地做操場(以前可能是地主老財?shù)模V皇亲鼋淌也灰?guī)則,光線也不好。最后同學們用稚嫩的雙肩挑磚擔瓦,用了一年的時間建了一所新校舍。雖然沒在新教室上過課,但沒怨言,以后的弟妹們不用東奔西跑了!
從五年級下學期到六年級畢業(yè),還算穩(wěn)定。雖然教室差點,但能安心學習。徐庭玉老師一直是帶我們的語文。徐老是教壇的大師,我們的語文學得扎實,能獨立寫好一篇短文。數(shù)學也是剛畢業(yè)的胡振風老師教,很賣力。同學有百分之八十升入初中。
小學畢業(yè)的我已是大孩子了。暑假在生產(chǎn)隊里很管用,又是割禾,又是插秧。特別是插秧,大人腰骨韌性比不上孩子,腰腿難受,沒有孩子利索。那時是靠人力車水。有手車,還有腳車。腳車要年輕人踩,上了年紀的人不利索,怕摔著。我喜歡踩腳車,可以一邊車水一邊聽故事。
我的童年正處在社會初級階段,政治運動又特別多,唉,過得不好。我愛學習,也會學習,尤其是數(shù)學一直是遙遙領(lǐng)先,可以這么說吧,從小學三四年級起直到初中,身經(jīng)百戰(zhàn)從未失分。我這樣的學子,因文革沒機會深造。唉我多么羨慕今天的孩子啊,學校的大門向你們敞開著。努力吧!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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