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友散文隨筆
今年的梅雨期似乎比往年長了十多天，四十多個這樣的日子，除了雨水，還是雨水。潮濕和悶熱成了主旋律。我把手按在心臟處，總覺得它有點不對勁，或許它已長了“綠毛”菌，可惜肉眼看不見。對于要不要去醫(yī)院拍個片子之類的檢查一下，我已猶豫好久，一想到下雨天出門，便斷然放棄了。
一絲陽光從灰蒙蒙的天空擠了出來，雖然還不是很明媚但已給了我一份久違的愉悅，心情也豁然許多。不過心臟還是有一點說不出的不舒服，可能是真的長出“綠毛”菌了。趁著好天氣我決定去醫(yī)院檢查一下，跟“綠毛君”做個了斷。
出門前，我還是有點不太放心，于是又對著天空仔細觀察了一番。雖然我毫無氣象知識，但總覺可以看出個子丑寅卯來。不過最后我還是上網(wǎng)查了當日的氣象預報。預報說“今日無雨”，于是我果斷地丟下雨傘，走出了家門。
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晴的原故，街上的人明顯多了。雖然地面還處于半濕不干的樣子，偶爾也有幾處水洼，但總得來說，干爽了許多。
當我站在醫(yī)院大廳的門口時著實嚇得不輕，大廳里人頭攢動，每一個窗口都排是巨長的隊伍。如果不是門頭上寫著“門診”兩字，我真的會以為這是過年前的年貨大賣場。我走到一條看上去較短的掛號隊伍的末端，同時將前面的人逐個掃了一邊。隊伍中老人占絕大數(shù)，也有不少帶著孩子的中青年人，像我這樣的年輕人只有幾個。有一個背影很苗條的女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因為沒有看到臉部，所以暫時無法判決她的年齡�？傊且粋�體形很美的女人就對了。長腿、細腰、窄肩、纖瘦、長發(fā)，完全符合傳統(tǒng)的東方審美標準，當然也是我的審美標準。我與她相隔八九個人，所以對她的欣賞只能到這一步。如果可以近一點，我會玩點小伎倆，讓她與我面對面，在進一步觀察的同時也會讓她留意一下我這位同樣不俗的帥哥。
很快就排到了那位美女，我的視線一秒也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注視了她這么久，隱隱覺得正面的樣子應該也不會讓我失望。我懷著這份無聊又有趣的小情緒，焦急地等著她辦好手續(xù)后的“華麗”轉身，來完成這場最后的評分。如果她往外走時離我很近的話，我準備與她來一點意外的“邂逅”，或許會是一段美好的愛情故事的開頭呢。
我的脖子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酸，不知為什么她在窗口辦了那么久�？赡芤膊⒉痪茫皇俏艺J為比較久。終于她要轉身了，要往我這邊走了……
天呀！我的脖子抽筋了，酸痛迫使我必須將頭縮回來。就在那一瞬間，我看見她的臉。我迅速且敏捷地將頭埋了下去，并用手遮住了臉。
那是一張非常美麗的臉龐，而且早在多年前就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里�？墒乾F(xiàn)在我卻不敢與這張臉面對面。
剛才找樂子的心情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心口又開始隱隱地難受，可能“綠毛君”繁殖了吧？是無性繁殖嗎？我問自己，可是不懂醫(yī)學的我自然找不出答案。
我低著頭微微向后轉，用余光在人群里試圖再看她一眼，可是什么也沒看到。于是抬起頭向更遠處張望，大廳里除了不停地來回穿梭的陌生人，再也看不到那個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她。
她叫的“茉莉”，其實準確的寫法是“莫麗”。差不多了，反正我叫她“茉莉”，安迪也叫她“茉莉”。我們三人在大學時期是鐵三角，真正的摯友。不過現(xiàn)在我與他們已沒有任何聯(lián)系。
我與安迪是同時發(fā)現(xiàn)這朵漂亮的“茉莉”花的。不過作為好哥們，我們說好了，只與她做朋友，誰都不準追求她。當然更不能讓其它的男生追求她，至少在大學四年里守好這朵“茉莉”花。
四年就這樣平靜而愉快的過去了，雖然我們三人誰都沒有談一場戀愛，但我們都不覺得遺憾，因為我們享受著這份友情所帶來的美好和純潔。更因為它的簡單、質樸而顯得分外特別，無比珍貴。
畢業(yè)前，我們三人決定去九山騎車郊游。那天風和日麗，沿著山路我們一路向上。茉莉像只快樂地蝴蝶騎著車從我們身邊竄來竄去。安迪很為她擔心，生怕她被其它的車輛碰到，所以總是竭力騎在她的外側。
到了山頂，我與安迪已累得不行，紛紛躺在樹陰下休息。只有茉莉拿著相機不停地拍著山上的花花草草。
安迪看著茉莉，對我說：“我們的約定結束了吧？”
“什么？”我看向他。
“那個不許追茉莉的約定呀？”他依舊望著不遠處玩著相機的茉莉跟我說話。
突然聽到他提出這個問題，還有他與我說話的樣子，我有點生氣，于是故意不回答。
他見我沒吱聲，又說：“我記得我們約定的是大學期間，快畢業(yè)了，那就自動解除了吧？”
我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竄，這個該死安迪想干什么？約定到期了？解約了？也就是他想追求茉莉了？我看著他望著茉莉情不自禁微笑地臉，恨不得上去抽他一個耳刮子。不知為什么他倆都是我好朋友，一想到他們變成一對情侶，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再說如果他們成一對了，那我的位置呢？那時我將扮演什么樣的角色？“電燈泡”！“男閨蜜”？這都是些什么稱呼？聽了我都想吐。
我憋著這口悶氣，不理他。終于，安迪看向了我。他見我表情凝重，以為我會給他一個深思熟慮且成熟誠懇的答案。
我依舊一言不發(fā)，他就這樣盯著我，用眼神逼著我給他一個回答。我太了解他了，這是他慣用的“必殺技”。不過，不可否認安迪的眼睛確實非常好看，而且極富魅力，且很有殺傷力。那雙眼睛既能傳遞柔情，也能蠱惑人心。
我自然有我的對策，我將眼睛望向別處，冷冷地說：“還有一個月才畢業(yè)呢，現(xiàn)在說這個太早了�！�
“一個月而已，有什么差別。再說這個約定也只是一個玩笑罷了�！�
聽到這，我從地上一下子跳起來，叫道：“什么玩笑？我說是玩笑的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嗎？你這個虛偽的家伙�！�
“你干什么反應這么大？我只是說我們都長大了，不必為過去的一個玩笑似的約定，太當真了�！卑驳限q解。
“我當然當真了，而且過去當真，現(xiàn)在當真，以后也會當真。你看我什么時候沒當真過，我對大家的哪件事沒當真過？我對我們三人的友誼更是十萬分，不，百萬分，千萬分的當真！”我?guī)缀跏窃诤敖小?/p>
茉莉聽見我的吼聲跑了過來，一臉詫異地看著我們。見她站在這里，我和安迪都不由自主地收起激動而憤怒的羽翼。
茉莉問：“你們在說什么，為什么都不高興�！�
安迪露出溫柔的笑容，并用那攝人心魄的眼神凝視著她，輕聲地說：“沒有不高興，我們只是在說過去的一個玩笑�！�
“什么玩笑？可以說給我聽嗎？”茉莉好奇地問。
安迪看了我一眼，笑著說：“是這樣的，我們在大一時第一見到你后，就約定……”
我迅速打斷了他的話，大嚷道：“我說了沒有結束！時間沒有到就不許結束，我沒有同意更不許結束。聽見了沒有？！”
說完，我氣沖沖地騎上車，頭也不回地向山下沖去。
只聽見安迪在后面喊著我的名字，讓我回去。我哪里會回去，只覺得渾身都在往外噴著火，怒氣將我團團圍住，估計我的眼睛也是紅色的吧！我這個樣子實在是太丟人了。別說安迪喊我回去，就是十人大轎來抬我，我也不好意思回去呀。
我邊想邊向山下沖，轉彎處我回頭望了一眼，安迪正在后面追我。這個傻瓜追我干什么，是嫌我還不丟人嗎？還是非要讓我說約定結束了嗎？
我在心想罵道：“你這個混蛋加傻瓜，我偏不答應，死也不答應，沒我同意，你別想追茉莉�！�
我越騎越快，終于將他甩得遠遠地。
“你可以下來了。”醫(yī)生對我說。
“啊？”我的腦子還沒能從回憶中走出來。
“檢查做完了，報告需要等一會�！贬t(yī)生示意我從檢查設備上下來。
我試探性地問：“醫(yī)生，我的心臟沒什么大問題吧？”
“拿了報告給主治醫(yī)生看吧�！贬t(yī)生沒有正面回答我。
從他這句話中我做不出任何猜測，但從主治醫(yī)院寫好檢查單子開始，我的心臟就好像突然復蘇似的，什么難受的感覺全沒了，估計是“綠毛君”一見到醫(yī)生便嚇得逃之夭夭了。進共振室時我都有些猶豫，覺得已沒有這個必要，今天來醫(yī)院就是小題大做。不過“小題大做”一向是我的風格。我問醫(yī)生出報告大概要等多久，他說要到下午才能拿到。我看了一下時間，剛好十一點整�？磥砦倚枰覀�地方吃點東西，順便消磨一下中午這段時間。
離開門診大樓，我來到裙樓的二樓，那里有幾間餐廳和飲料店。我?guī)缀跏遣患偎妓鞯刂北紳h堡店而去，在醫(yī)生沒有強行命令不許吃漢堡和炸雞之前，我必須抓緊機會再大快朵頤一次。我知道畢業(yè)后的這兩年我胖了許多，我“戒”掉了運動，“戒”掉了健康食品，“戒”掉了早睡早起，“戒”掉了友情……
吃完了這頓高熱量的`午餐，心理得到了巨大的滿足，當然最讓我開心地是心臟沒有覺得不舒服。我咬著插在汽水里的吸管，一邊慢慢吸著一邊東張西望。
隔著兩張桌子坐著一個人，他消瘦的臉上一雙深邃的眼睛正看著我。那是安迪。我剛想喊出他的名字時，他將視線移開了。
他一定也看到了我，為什么假裝沒看見？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都過去兩年了。自那次在九山上爭吵后，我們就沒有再見過。因為學校已沒有什么事，第二天我就回老家去了。雖然之后我又回來了，但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安迪和茉莉都沒有再聯(lián)系過我。我的自尊心容不得他們對我的漠視，所以也沒有主動去找他們。
我在心里罵道：“好吧，這個可惡的家伙，現(xiàn)在明明是看到我了，還要裝作沒有看見。這是怎樣？你現(xiàn)在應該很開心、很幸福吧。你不是早想追求茉莉了嗎？兩年前跟我提出結束約定不就是為這個嗎？你如愿了，滿意了！重色輕友的混蛋！”
突然安迪又向我這邊望過來，我們四目相對。他的雙眼依如過去一般深邃迷人，充滿了友善和平和。我想，他之前一定是沒有認出我，畢竟我胖了許多。我朝他點點頭并站起身準備走過去。就在那時，他再次將視線從身上劃過，就好像我是空氣一樣。我站在那里，傻愣愣地。坐在我對面的人用一種怪異的表情看著我。我不得不坐下來，一陣燥熱襲來，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哦，這個家伙變壞了，居然會耍人了！兩次看向我，又兩次像沒看見似的，將我晾在一邊。好吧，好吧。你這小子，別指望我會主動跟你打招呼，我們的友情早就斷了。你這混蛋，我才不要你這個朋友呢，我們徹底，永遠地斷了�！蔽以谛睦锊煌Ｖ淞R，心臟也越跳越快，呼吸也急促起來，猛然一股鉆心的疼痛遍布整個胸腔。我捂住心口，眼前一黑，沒有知覺。
一股涼涼的東西流進我的身體，體內的燥熱、扭結、疼痛的依依退去。我慢慢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我躺在病床上，一大瓶點滴正在徐徐地流進我的血管。安迪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看著前方。
我輕咳了一聲，說：“安迪，你怎么坐這？我是怎么了嗎？”
安迪伸出右手向我的方向摸索。我嚇了一跳，趕緊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右手。我大氣不再喘，用力地緊緊握住安迪。
安迪笑著說：“你好大的力氣呀，抓得我手都痛了�！�
“你……你的眼睛！”我聲音抖得厲害。
“我看不見了�！彼届o地說。
“為什么？怎么會這樣？”我激動地叫起來。
“你別激動，醫(yī)生說你不能激動�！彼B忙勸慰道。
這時茉莉和主治醫(yī)生走了進來。
醫(yī)生見我醒了，微笑地說：“你別太緊張，問題并不太嚴重。不過除了治療之外，我覺得你需要鍛煉和減肥了�！�
茉莉將手扶在安迪的肩頭，笑著對我說：“也太巧了，怎么正巧倒下的是你呢？沒想到我們三人會這樣再見面�！�
“是呀，我……我……”我不知道說什么好，結巴起來。“我祝福你們�！�
“什么？”茉莉說。
“你們應該是一對了吧！”我小聲地說。
“才沒有呢！”茉莉輕推了一下安迪。
安迪跟著笑了起來，說：“你不是說沒有你的同意，那個約定就不許結束嗎？約定還在，我怎么敢去追求茉莉呀。”
“��！”我尷尬地叫道。
“就是呀，你們兩人怎么這么壞，還有這樣的一個約定。弄得像我在追求安迪似的，還總是追不到，難堪死了。”茉莉撅著嘴抱怨著。
安迪將茉莉的手拉了過來，我們三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安迪說：“我們別再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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