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和母親抒情散文
我的父親從小生長在膠東半島,靠近渤海灣的海邊。父親生活的村子有一個好聽的名字——西河陽村,一條小河從村邊流過,水面垂柳,波清漣漪,給這個不大的海濱小村增添了旺盛的活力。父親幾歲的時候,我的爺爺就在煙臺龍海樓大酒店做面點師,手藝很不錯。一九六五年春節(jié),父親領(lǐng)著母親和我們姐弟幾個回老家過年,爺爺見了我們高興得合不攏嘴,拿出了他的面點真本事——為他的兒孫們烙起了大餅。那時我還小,記不得餅的味道。不過后來聽姐姐哥哥講,那餅蠻好吃的。
我的母親是地道的滿族人,出生在遼河岸邊一個叫大丁泡的農(nóng)村。村子地勢很低,早年遼河漲水,村子每逢必被淹。所以上世紀(jì)五十年代初,姥姥就領(lǐng)著母親來到了沈陽城北郊一個叫雙樓子的村子居住。我小時候父母沒少領(lǐng)我去姥姥家的園子里吃櫻桃、打甜杏,那樂趣真是多多無窮啊。
父親很小的時候就沒了母親(我的奶奶);我的母親很小就沒了父親(我的姥爺)。父親十三歲從山東老家闖關(guān)東到沈陽,八一五光復(fù)后,父親在沈北一個叫鴨子場的村莊參加了肖勁光大將率領(lǐng)的東北野戰(zhàn)軍。他隨部隊轉(zhuǎn)戰(zhàn)南北,先后參加了遼沈戰(zhàn)役和抗美援朝戰(zhàn)爭。母親隨姥姥來到沈北農(nóng)村后,先后參加了村里的互助組、合作社,每天下地勞動。
父親從部隊退伍被分配到虎石臺一家國營倉庫工作。一九五三年十一月,父親和母親結(jié)婚。母親后來對我們姐弟幾個說過:我和你爸結(jié)婚就是緣分,一南一北,是窮拉窮。是的,父母結(jié)婚時沒房子,租住的是姥姥村子里一個蘭姓村民家的北炕,晚上睡覺時用帳子一擋,南炕、北炕各一家。每天,父親到倉庫上班,母親和村里的農(nóng)戶婦女一樣,冬天納布鞋或織毛線活兒,整理冬藏;夏天到地里蒔弄莊稼和蔬菜。
后來父親的單位在倉庫的北頭蓋了六棟起脊的磚瓦平房,父親分得一間,在第二棟。三年困難時期剛過,母親就在這間屋里生下了我。
聽母親說,在我剛滿周歲時,父親單位改造宿舍,我們家調(diào)整了住房,搬進了現(xiàn)在的老宅。搬家那天晚上,母親貼了一小鍋灶兒的苞米面大餅子,燉了一大碗白菜土豆湯,給全家人做了頓“燎鍋底”的“盛宴”。父親也不閑著,用舊木料釘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算是添置的新家具。
那時各家都靠工資收入過日子,沒什么“外撈”。母親自打搬進單位的宿舍后就沒有了農(nóng)村戶籍,在家忙家務(wù),照顧父親和我們姐弟的日常生活。母親的手很巧,時常點燈熬夜,為哥哥和姐姐做衣服,然后把姐姐或哥哥穿小的、不能再穿的衣服改成適合我穿的衣服;再用布條邊角余料為我們糊鞋幫、納鞋底、做布底鞋,我們姐弟幾個穿上母親做的新鞋感覺特別舒服。
父親和母親都很勤勞。我家的小院子前邊有一片空地,父母把它開墾成一片園子,種上了適時的蔬菜或玉米。夏秋時節(jié),我們家吃上了自家園子生產(chǎn)的時令蔬菜,再不用外買蔬菜了。有時父母還讓我們給鄰居送些蔬菜或苞米,每當(dāng)此時,我們的心都是美滋滋的,臉上掛著自豪的微笑。寒冬臘月,我們家自產(chǎn)的冬藏白菜燉炒成了餐桌上飄逸芳香的美味。
母親是個理家好手。她家的院子里飼養(yǎng)了許多雞鴨鵝等家禽,還在距家八九里地遠的“白橋”附近開荒,種了一萬多株苞米,春夏蒔弄;秋天的時候,父母下地收割,我們家的小院子里很快就堆成了“金燦燦”小山。
記憶中,父母一輩子從沒吵過架,即使家里生活最艱難的時候,他們也沒因為日子難過而紅過臉。母親總是把微薄的錢花在“刀刃”上,從不錯花錢,能自己解決的從不花錢買;父親呢,過日子精打細算,體諒母親。他們在一起時,總是相互包容、謙讓對方。有時母親心情不好,說幾句氣話,父親就勸一勸,要不然就出去了。過不了多長時間,父親回來了,買了母親想買而沒來得及買、或是母親喜歡的東西,并說很便宜,母親一見一笑,氣就消了。有時父親生氣,母親就一句話:聽你的,別生氣了。然后母親就干活去了,父親漸漸氣消云散。有時候我就在想,父母沒什么文化,卻有著體諒對方的.大度,這是為什么?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那就是他們把對方視為自己,處處為對方著想,為這個家著想,心底存有一片愛。
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母親開始在新城子一家木器廠上班。每天起早貪黑坐火車跑通勤。有時傍晚時分,我估摸母親下班下火車了,我就跑到小站上接母親回家。我?guī)退喽底,或拿著母親在中午休息時上街買的東西。有時母親會從火車的餐車上給我買些“好吃的”,那時餐車上的東西很便宜。我最喜歡吃的就是母親買的大米飯和蒜苗炒“果子段兒”,油大,很香!
母親在單位做木器加工,每天站在電鋸旁,噪音大,木屑橫飛。但母親工作一絲不茍,從不馬虎,努力專研木器加工工藝,多次受到廠里領(lǐng)導(dǎo)和公交局領(lǐng)導(dǎo)的表揚和獎勵,連續(xù)多年榮獲新城子區(qū)勞動模范光榮稱號。
有一年夏天,母親工作時不小心,手被電鋸誤傷了,情況比較嚴(yán)重,手術(shù)后很長時間不能拿東西。母親養(yǎng)病期間,父親擔(dān)起了家里的一切,細心照顧母親和上學(xué)的我們。父親逝世后,母親當(dāng)我們回憶說,你們的爸爸是稱職的,我跟他過這么多年日子,雖然都是窮日子,但很滿足。
母親一生只念過二十幾天書,后來因為家里貧窮供不起就輟學(xué)了,從此再沒踏過校門?伤环,參加工作后堅持自學(xué)文化,積極參加單位組織的區(qū)里文藝匯演,她參與演出的“三句半”《話說四五計劃開局年》、獨幕劇《我是主人翁》曾在廣大工人群眾中引起強烈反響,并且獲得了演出“一等獎”。記得那時母親為了排好節(jié)目,下班后回到家里,收拾完家務(wù),就讓我?guī)椭毩?xí)排練、記臺詞。每字、每句、每段,母親學(xué)得都很認(rèn)真。她的學(xué)習(xí)勁頭兒深深感染著我,讓我偷偷地很自覺地放棄了“貪玩混學(xué)”的念頭。我十分愿意做母親的“文化老師”,因為母親的好學(xué)極大地鼓舞著我,讓我在“教”中懂得了很多道理。
父親只念了高小三年,便迫于生計闖關(guān)東了。不過父親愛學(xué)習(xí)、愛看書的習(xí)慣影響了我一生。我啟蒙學(xué)習(xí)中的幾個“第一次”都是從父親那里開始的:我的語文第一個造句是父親教我用“熱愛”造的;我的“小九九口訣”在老師課堂上教我之前父親就教會了我;我從父親口中的故事里第一次知道了楊靖宇、張作霖、李宗仁、肖勁光、劉亞樓、譚政等眾多的歷史人物。父親給了我他所擁有的全部文化財富和知識營養(yǎng),他是我的啟蒙老師,又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人生引路人。
父親是一個抑制力很強的人。他十七歲就抽煙;四十七歲時,他說抽煙沒好處,不抽了,之后就戒煙了,再沒抽。父親退休后好喝點小酒,但他從不多喝,每次一兩多酒。母親有時做晚飯,見父親準(zhǔn)備酒樽倒酒,就連忙“默契”地炒上一兩樣“細菜”,端上餐桌。坐在炕上早等不及的父親見了,臉上掛滿了笑;他嘴里嚼著油炸花生米或是雞蛋炒蒜苗、還是什么肉菜,還忘不了說:味道不錯、不錯!家里的氛圍頓時暖融融的。有時坐在一旁吃飯的我夾幾口“酒菜”,父親連忙笑著說:不多了、不多了!并用手捂著,逗得家人哈哈大笑?粗赣H童趣般的笑,我很開心。
父親當(dāng)時的工作每隔一天就要值一宿夜班。大概在我十一二歲的時候,連續(xù)幾年的大年三十夜都輪到父親值夜班,而且初一早上六點還要連班到中午。每當(dāng)這時,除夕年夜飯后,都是母親和姐姐和面、剁餡、包餃子,我和哥哥則出去放鞭炮,或是看扭秧歌、和同伴點燈籠玩耍。為了讓父親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吃上熱乎乎的餃子,母親初一早上早早起床,先煮好餃子讓我吃,然后把煮好的餃子裝入飯盒包好,千叮嚀萬囑咐地把我送出門,我去給父親送餃子。從家里繞到父親值班的單位南大門,估計要有五里多地,對于十歲出頭的我來說是不近的,可是我打心眼里愿意給父親送餃子。我就想,媽媽和姐姐包餃子不比我還辛苦嗎?尤其看到爸爸吃上我送的還熱乎的餃子,我高興得不得了!
夏天的時候,有時學(xué)校沒課,父親就領(lǐng)我去他單位南門旁邊的樹林里采蘑菇,然后把采來的蘑菇放在父親值班室的窗臺上晾干,待父親連班時下面條吃。想著自己采來的蘑菇給父親吃,我采蘑菇的盡頭更足了!從那時起,我就覺得能為父母做點事情真的很高興!有時父親也把晾干的蘑菇帶回家來,母親給我們炸蘑菇醬吃。
母親炸醬是非常地道的,無論是雞蛋醬、肉醬,還是辣椒土豆醬,我們姐弟都特別愛吃,但我最愛吃的還是母親炸的辣椒土豆醬。父親從小吃面食長大,愛吃面條;我隨父親的習(xí)慣,也愛吃面條。所以,只要父親想吃面條,母親就手搟面(更多的時候是父親親自手搟面),然后母親變著方兒地炸各種醬?梢哉f,我是吃著母親的炸醬面長大的。以至我長大成家后,回老家看望父母,最想吃的就是母親做的炸醬面。即使我工作出差或身游異鄉(xiāng)的時候,每當(dāng)吃上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味面,如:北京的炸醬面,武漢的熱干面,太原的燴面、剔尖面、抿尖面,等等,味道是不錯,但我還是想著母親做的炸醬面。
父母對我的影響是深刻的、深遠的,恰似他們的廚藝,回味無窮。
現(xiàn)在,我的父親和母親先后仙逝了?伤麄儗Υ畹臒崆楹头e極向上的態(tài)度,以及他們?yōu)槿颂幨碌挠焉坪驼\實的品格,始終熏陶著我、激勵著我,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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