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那些酸澀拘束的年味散文
辭舊迎新的爆竹笑響，姹紫嫣紅的煙花妖嬈，輕歌曼舞的春晚直播，溫馨舒暢的除夕氛圍，還有窗外輕靈飄逸的詩意絨雪，氤氳溫潤了又一個盛世除夕。今夜，輕輕翻過心中刻滿年輪蹣跚痕跡的舊日歷，和著歲月闌珊的腳步，待午夜的鐘聲敲響，我將迎來又一個似水流年，時光的刻刀又會把滄桑的生活況味，和深深淺淺的人生閱歷雕刻進我額頭的鄒紋，經歷過的喜樂憂傷和生活得失，都會沉淀定格在心里，閑暇時咀嚼回味，喂養(yǎng)時日，滋潤情懷。撫今追昔，回首曾今嘗過的酸澀拘謹的年味，我額手稱慶欣逢太平，經由盛世，安享華年，心中油然滋生倍加珍惜當下幸福生活的感念和情懷。
曾經，我和許多過來的同齡人一樣，別無選擇的經歷了那段風雨如磐的年代。那是個特殊的歷史時期，階級斗爭擴大化，以致人性被扭曲，社會形態(tài)畸形。以窮為榮耀，以成分論貴賤，大興“破四舊”，盛行早請示晚匯報，流行對語錄，時興言語罪，弄得人人自危，謹小慎微。生怕一不留神，或因為言語不審慎，或因為行為不合時宜，或因為莫名其妙的由頭，身不由己地成為游街批斗甚或入獄坐牢的對象。時代的烙印已被深深地鐫刻進童年不滅的記憶里，就連傳統(tǒng)的年味也是頗感酸澀拘謹的，充滿憂慮和不安。
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物質是貧乏的，人情是淡漠的，笑聲是稀有的，思想是禁錮的，文化是乏味的。只有過年才能難得享受一下不可多得的愜意和幸福，才能更多地體會一下團聚的那份親情。除夕晚上放一掛鞭炮，吃過長面，啃一回大骨頭，穿上新衣，就算是開始過年了。其實，那時過年最大的愿望，就是盼著陰冷的天空早點暗下來，厚實的夜幕將灰色的山巒和沉寂的村莊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緊閉的院門外沒有窺聽的耳朵，黑暗處沒有窺視的眼睛。這樣就可以圍坐在爺爺身旁好奇的聽留聲機唱歌了。那年頭留聲機是家里唯一藏著沒有被搜查沒收，可以増?zhí)硖嵘晡兜南『蔽锛恕?/p>
那一年的除夕夜，吃過年夜飯，等天色完全黑下來，住在四合院的幾個堂兄弟，都會不約而同地去爺爺住的廳房。廳房北面靠墻的長桌上擺著香案，鏤刻的精致的木座燈壁玻璃框里，按輩分順序從上到下貼著近幾輩先人的黑白照片，燈壁前的香爐里靜靜的燃燒著幾柱草香，香煙裊繞，默默地替后人們表達著對逝者的無限敬意和由衷的緬懷之情。窗臺的木質臺燈架上放著一盞煤油燈，火焰比平時挑得格外大，昏黃薄弱的燈光不經意地散滿整個房間。平時舍不得用，存放了很久刻意留給除夕的木炭，此時在火盆里燃燒正旺，通紅的火光映在大家的臉上，心里暖融融的。經歷了太多榮辱心酸和生活磨礪的爺爺臉上，洋溢著平常難得一見的笑意，滿頭的白發(fā)和長長的銀須，看著比平時特別有情意，格外有親和力。
爺爺特意吩咐大哥去看了從里面頂上的結實的大門，再關上廳房嚴實的雙扇門，覺得安全放心無虞了，才小心翼翼地從炕柜里拿出一個紅布包裹，放到炕桌上。打開包裹，取出紫檀色的長方形木匣，雙手揭開蓋子，支好喇叭，將曲形搖柄安插在匣子右側，把蝶形唱片平放到圓形轉盤上，讓我搖動手柄，放著唱片的圓盤，跟著朝順時針方向，平穩(wěn)而又急切快速地轉了起來。爺爺又將鑲嵌了磁針的紫銅色的針柄，輕輕放置在轉動的唱片上，剎那間，一陣悠揚悅耳透徹心扉的音樂聲在大家的耳際間流淌開來，如山澗泉水低吟，如林間小鳥鳴囀，如冰河解凍輕涌，如春草悠然萌發(fā)，如桃花肆意綻放，天籟般彌漫了滿滿一個房間，空氣好似在幸福地微微顫漾，連燈盞的.火苗也似在歡快地舞動。
年終歲末的除夕夜，是守歲的時節(jié)，是共話桑麻的時節(jié)，是團圓相守的時節(jié)，是回味展望的時節(jié)。沉浸在留聲機音樂帶來的安靜幸福中，倍感年味的濃烈酣暢。聽過了留聲機聲，大家又纏著爺爺講故事。像孔融讓梨、桃園結義、趙氏孤兒、尾生抱柱等故事，又讓大家的思緒再隨著古人的命運氣節(jié)跌宕起伏千回百轉，替古人糾結，為古人唏噓，替古人憂思，為古人傷悲。
聽過了留聲機美妙的音樂和那些感人動聽的故事，我的思緒總是沉浸在余音纏繞和古人蕩氣回腸的故事情境里，久久回味著。就連正月里陪母親走了二十多里路程，去看外婆和正在關押挨斗的腿有殘疾的當赤腳醫(yī)生的大舅，因為對不出語錄，被盤查的半道堵截折返那件事，也不覺得怎么傷感可悲了。
在當今3G、4G主宰生活的互聯(lián)網信息時代，輕輕一點手指，國內外大事了然于心，微博微信言論自由，家國社情任由點評，穿著追求新穎潮流，個性追求解放時尚，文藝百花齊放的太平盛世，沒有經歷過那個時代，或者對那段歷史知之甚少的人，對那些不可理喻的現(xiàn)象是很難理解和認識透徹的�？蓪Χ勀慷玫挠H歷者而言，那些不能忘卻的過往，至今仍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不忘過去的酸澀，珍惜當下的幸福，展望美好的未來，應成為現(xiàn)世人們的普遍訴求和愿望。我想說，尊貴也好，卑微也罷；富裕也好，貧窮也罷；得志也好，失意也罷；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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