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那兩只死去的母雞散文
我懷孕時，母親買了兩只母雞。原本想殺來吃肉為我補充營養(yǎng),可是由于那天家人忙于他事沒來得及殺，只好把它們暫養(yǎng)在樓下的車庫里。
這兩只頭頂鮮紅色的雞冠、身披金黃色的羽毛的母雞高昂著頭，好像兩只凱旋的英雄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地上，看著它們那威武神氣招人喜愛的樣子，家人就起了惻忍之心，決定養(yǎng)它們一段時間，希望它們能下蛋，以便讓懷有身孕的我能吃到真正的家雞蛋。于是，我家養(yǎng)雞的日子便這樣開始了。
養(yǎng)雞，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較麻煩，這和養(yǎng)別的動物一樣需要精心打理。且不說要清理雞屎和帶它們出去曬太陽，就是喂食每天都要五六次。我們喂雞的食物很雜，有大米、稻子、白菜葉子和我們吃剩下的飯。最開始，這兩只雞可能對新環(huán)境和新主人有些陌生，每當打開房門，主人走進雞房，那兩只母雞就會展開翅膀飛到凳子上，久久不肯下來�？吹街魅税鸭Z食撒到地上，它們依然呆呆地站在凳上，對地下的食物視而不見，似乎是在防備壞人下的誘餌，很是懼怕會中了圈套喪失掉性命。但當主人走后關上大門時，它們還是禁不住美食的誘惑，馬上撲楞著翅膀來到食物前，低下頭來用嘴去啄地上的食物，用不了一會就把地上的食物全都吃光了。漸漸地，它們熟悉了新主人，知道主人喜愛它們，對它們并無惡意，每當看到房門打開，它們就馬上撲楞著翅膀跑過來，把主人圍住，伸長脖子向主人要食吃。等主人把米粒撒到地上，它們才向食兒的方向跑去，低下頭來搶地上的食物，唯恐慢了一步，食兒會讓另一只雞吃掉，而自己少吃一些。只有先把食兒撒到地上，父母才能騰出空來清理雞舍，否則，就會被這兩只雞圍住而遲遲拔不出腿來。記得以前節(jié)撿出了名的奶奶一看到我吃飯時掉的滿地飯粒就會心疼地說：“小茗啊，你掉的飯粒都能喂飽兩只雞了�！毕氩坏�,這句話此時竟會成為現(xiàn)實，我每頓飯吃完，母親都會把地上的飯粒掃起來拿給雞吃。這回，我們家的剩菜剩飯就不用扔掉了，這兩只母雞無怨無悔地揀我們的剩了。
也許是一換環(huán)境，母雞就不下蛋了吧。這兩只母雞買來一個多星期了都沒有下蛋�？吹郊依锏碾s糧所剩不多了，雞又不下蛋，父親終于失去了耐心，對它們下了最后的“通牒”：再不下蛋，就把它們殺了吃肉。令我們奇怪的是，這兩只雞好像明白人的語言，在說完這句話的第二天，磨刀豁豁向母雞的父親操著菜刀打開雞房的門，剛想抓起一只雞準備殺掉時，他竟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一攤黃黃的液體，還有一堆蛋殼擺在地上。再看其中的一只，高昂著頭，紅紅的雞冠立著，仿佛一位打了勝仗立了大功的將軍，耀武揚威地站在那里，等在司令的獎賞。看到這一幕后，父親就把手上的菜刀放在了一邊。他再也舍不得殺掉它們，而是走到裝稻子的袋子跟前，抓了兩把稻子撤在地上犒勞那只立了功的將軍。
雞的性命是保住了，但是它們并沒有上繳戰(zhàn)利品，而是自產自銷了。經過一番仔細地觀察之后，父親猜測到，那只下蛋的雞沒到事先給他們準備好的箱子里下蛋，而是站在高高的凳子上下蛋的，之后它們飛離凳子時，不小心把雞蛋也帶了下來，摔碎了蛋殼，里面的蛋黃和蛋清也流了出來，又被這兩只雞吃回了肚子里。
這么一來，我們算是白忙活了一場，且不說沒有吃到純正的家雞蛋，父母還搭了不少精力和糧食。怎么才能讓它們到事先準備好的箱子里下蛋呢？這個問題著實讓以前從沒養(yǎng)過雞的我們大傷一番腦筋。經過思考，我想，把一個空雞蛋殼放到箱子里當引蛋，這兩只雞看到箱子里有雞蛋，自然就會到那里下蛋了。我的想法果然得到了全家人的認可。從此，母親就把用過的空雞蛋殼留下來，拿到車庫里來引導兩只母雞到指定的箱子里下蛋。
這個方法果然奏效，但又一個新的問題出現(xiàn)了。翌日清晨，父親打開車庫的門，喂完雞后來到紙殼箱子里準備清理雞糞，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枚雞蛋，只不過這枚雞蛋的殼如一張薄薄的紙那般軟，輕輕一觸，就會破裂。父親小心翼翼地把這個軟皮蛋拿回家，并讓家人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農村出身的老公以前在老家時養(yǎng)過雞，他一看便知，母雞是由于缺鈣才下軟皮蛋的，需要補鈣。于是，家人把母雞補鈣的事放在心上。每當家里吃排骨或吃雞肉時，就把剔下的.骨頭砸碎后再拿給雞吃。天氣好時，我們還把雞放出曬太陽。可是，它們好像習慣了被圈在雞窩里一樣，懶得像位懶婆娘，一天到晚除了吃食下蛋外，它們就趴在地上什么也不干。車庫門大敞四開，它們也兩眼一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主人轟它趕它，甚至主人打它們，它們都仿佛如木頭一般仍然趴在地上。無奈，家人只能像抱小孩似的把它們抱到外邊。抱出以后，母親找出兩條繩子將它們拴在晾衣服架的桿子上。在我看來，這完全是多余，因為依它們那懶樣，你大可以完全放心，它們是不會亂跑跑丟的。偶爾活動幾下，也是到最近的草地吃吃草啄啄蟲子的，離不開我們的視線之內。果然不出我的預料，把它們放出來之后半天過去了，它們就像被訂在地上一樣一動不動，對眼前的草地完全視而不見。拗不過它們，母親只好抓了一把米放在它們面前，讓它們不動地方吃。夕陽西下時，我們正在吃晚飯，那兩只還放在外面曬太陽的母雞急著上架趴窩，卻不見主人的影。于是，它們就像催命似的咯咯咯地叫個不停�？墒�，等我們吃完飯，想送它們回窩時，它們又像被漿糊粘住一般，任你怎么攆，就是一動不動。沒辦法，母親又把它們一只只地抱進窩里去。幾天過去了，它們仿佛適應了每天出去曬太陽的習慣，像個跑野了的孩子，車庫已經關不住它們了，只要看到大門敞開，哪怕是一條窄窄的縫隙，它們都往外鉆。這下可好，只要它們出去，就務必用繩子拴起來，否則只要我們一不留神，它們就會像兩個叛逆的孩子一般離“家”出走。付出就會有回報，經過我們的一番精心調理，這兩只雞終于下硬皮雞蛋了，我也終于吃到了不添加任何激素的笨雞蛋了。它們果然沒有辜負我們的喂養(yǎng)，兩只雞輪換著下蛋，幾乎每天都能讓我吃上一個家雞蛋。自從它們能正常的下蛋后，我吃家雞蛋就從沒斷過。
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兩個月，其中的一只母雞不知原因一天到晚咯咯咯地叫個不停，它不吃也不喝，好像生了什么病似的�？粗墙^食的樣子，家人知道它活不長了。與其讓它這樣活著受罪，倒不如殺掉它，讓它早點解脫�？墒牵耸怯懈星榈�，畢竟養(yǎng)了它們兩個月了，說殺了它，我們還真是有些舍不得呢。但是，父親還是狠了狠心，把它殺掉了。在給它大卸八塊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有大塊的雞蛋殼堵在它的食管處了，如果給它做個小手術，說不定它就能起死回生地躲過這一劫。當把它煮熟后，在吃肉時，我和母親都落下了眼淚，想到它下了那么多的蛋給我吃，怎么說也算得上是我們家的功臣了�？墒俏覀內祟愒鯓訉Υ鼈兡�？不但吃母雞下的蛋，還要喝它的血，吃它的肉，是不是太殘忍了?一想到這些，我竟一口也吃不下了。
這只雞殺了后，我們更加珍惜剩下的另一只雞了，父母不但買來白菜葉切碎了給它吃，還專門為它煮小米粥和玉米飯來喂它，目的就是讓它多下些蛋給我吃�？墒菦]過多久，就入伏了，這只母雞也歇伏了，好幾天都不下蛋，也不怎么吃食，整天整天的趴窩，那個樣子好像是要孵小雞雛�？粗@只雞吃食很少，一圈圈的瘦下去，家里人非常心疼，卻毫無辦法。這時正好我那遠在湖北的婆婆打來電話，老公就把母雞歇伏不下蛋的事說給婆婆，有著豐富的養(yǎng)雞經驗的婆婆就為我們支了一招。按照婆婆的說法，我們找來兩根繩子，把母雞的翅膀和爪子綁了起來，又把它平時下蛋趴的紙箱收了起來，不讓它看到。就這樣，一天24小時過去了，翌日清晨，家人給它松了綁，它漸漸忘記趴窩孵蛋這檔事了，也開始吃食了。一個星期過后，它又開始下蛋了。
但是，一個多月后，它又犯了與它的姐姐(即先前死掉的那只母雞）同樣的病，即不停地叫著不吃不喝。這次，我們知道，它是由于有食物堵在食管里才導致的。因此，家人決定給它做個手術，把堵在它食管里的東西清理出來，以為這樣做后它就能活下來。于是，老公拿一把小刀，在它的脖頸處割了一個一寸長的傷口后，把堵在母雞食管里的食物清理出來，這里有沒有嚼碎的蛋殼和蒜薹，正是這些東西橫亙在它的食管里，才使得它咽不下吐不出的。之后，老公又用淡鹽水在它脖頸的傷口處殺菌消毒，最后，用在火上消過毒的針穿線給它的傷口縫上。手術已經做完了。我們一直以為它過幾天就會好的。但是，幾天過去了，它依然不吃不喝。那虛弱的身子，無精打彩的樣子很是惹人心疼。不忍看到它垂死掙扎的樣子，家人只能把它帶到野外，任它自生自滅。等到翌日清晨，母親再去野外看它時，它已經死去了，于是，就把它的尸體埋在一棵大樹下。
因為我吃了好幾個月這只母雞下的蛋，已經對它有了很深的感情，以至于晚上睡覺時都夢見它……
別了，那兩只為我下蛋的老母雞，我和我剛出生的寶寶將會永遠懷念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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