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音點亮誰的心散文
關(guān)于笑，《現(xiàn)代漢語詞典》給出了三條中規(guī)中矩的定義：第一，露出愉快的表情，發(fā)出歡喜的聲音；第二，譏笑；第三，作姓氏。
對于詞條一，我頗覺缺乏辯證的態(tài)度，愉快的表情未必發(fā)出歡喜的聲音。并且未必發(fā)出歡喜的聲音就必然是愉快的表情，如若冷笑、苦笑、慘笑。有時悲傷、有時冷酷、有時夾帶呻吟甚至哽咽。也許，詞典只是為普遍的應酬服務的工具，所以處處避免自相矛盾的特殊，故而背得“經(jīng)書”的人大多不會變通。于是，花很多的代價滿世界買笑的人比比皆是。
人的一生分為兩個部分，前世與來生，換句話說就是先天與后天，然而兩者未必總是分著先后你我，他們會在相同的容器里一邊碰撞激蕩，一邊交融沉靜。這個容器有個很普通的名字，叫做“今天”。有一種情形是：“今天”會形成于當你“愛上”的時空與當你“愛過”的時空之間發(fā)生糾纏而生成的嶄新的時空。
話說回來，先天的笑究竟是什么樣的呢？
笛卡爾確信：“笑是這樣發(fā)生的，血液從左心室經(jīng)動脈血管流出，造成肺部突然膨脹，反復多次地迫使血液中的空氣猛烈地從肺部呼出，由此產(chǎn)生一種響亮而含糊不清的嗓音；同時，膨脹的肺部一邊排除空氣，一邊運動了橫隔膜、胸部和喉部全體肌肉，并由此再使與之相連的臉部肌肉發(fā)生運動。就是這種臉部動作，再加上前述的響亮與含混的嗓音，便構(gòu)成了人們所謂的笑�！彼官e塞也有與之類似的解釋。其實，有時候笑會很輕，輕到呼吸都很清晰。不管怎樣，笑可以說是一種生物肌體的特殊運動形式，是空氣在血肉之中綻放的禮花或者若游魚感覺自在時吐納的氣泡。
那么，后天的笑又當如何呢？
后天的笑是靈魂具有形象的影子。因為靈魂模糊，不成人形的話，如同孵不出小雞的蛋，或可說是渙散的光，沒有影子。這種笑，機械，流于打發(fā)無聊的形式，無甚意義。而有了人形也就嫁給了影子的笑，若千帆側(cè)過，風情萬種。
先天的笑是上帝賦予人類的禮物，本然平等。而后天的笑，則是人性矛盾的身影，波德萊爾說：“它既是無限的高貴的標志，也是無限的災難的標志�！边@兩種無限的撞擊產(chǎn)生了笑這種雷鳴電閃的藝術(shù)。
先天的笑指向本能，而后天的笑則指向人生。一代奇人錢鐘書先生認為：“一個真有幽默的人別有會心，欣然獨笑，冷然微笑，替沉悶的人生透一口氣�！碑斝哂谐墒斓膽B(tài)度，便是所謂的`幽默的升華。黑格爾指出它的判斷依據(jù)是：“要有深刻而豐富的精神基礎(chǔ)，使它把顯得只是主觀的東西提高到具有表現(xiàn)實在物的能力，縱使是主觀的偶然的幻想也顯示了實體性的意蘊�！�
說到笑的“幻想”與“意蘊”，我不由得想起人類所自在擁有的一種老而彌堅的藝術(shù)形式——詩歌。
某日，偶翻民國兩大曠世才女之一的林徽因女士之詩集，在《流失的回憶》中，不期邂逅了兩首關(guān)于笑的詩歌，其一題為《笑》：
“笑是她的眼睛，口唇，
和唇邊渾圓的漩渦。
艷麗如同露珠，
朵朵的笑向
貝齒的閃光里躲。
那是笑——神的笑，美的笑：
水的映影，風的輕歌。
笑的是她惺忪的鬈發(fā)，
靜亂的挨著她耳朵。
輕軟如同花影，
癢癢的甜蜜
涌進了你的心窩。
那是笑——詩的笑，畫的笑
云的留痕，浪的柔波�！�
“笑”字，上面有個“竹”字頭，不正是含情眉目嗎？一筆是眉梢彎彎下弦月，一筆是睫毛長長拈柳絮，再一筆則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下有唇齒開閉如貝眠，一左一右俏臉妍。剛好能把圈兒嵌，恰巧能將畫兒圓。姿態(tài)如飛天神女，骨骼若清水芙蓉，靜如影，動若風。邊邊角角便似那密密的情針愛線，在誰的天空里，釘下了云的飄逸，浪的清波？她還有碎步，會走，會撩起裙角，在誰的沙灘上，留下一行行，詩的腳印，畫的脈脈？
另一首詩題為《深笑》，或許正好印證泰戈爾的詩意：“一個在天上，一個則深潛水底。”
“是誰笑得那樣甜，那樣深，
那樣圓轉(zhuǎn)？一串串明珠
大小閃著光亮，迸出天真！
清泉底浮動，泛流到水面上，
燦爛，
分散！
是誰笑得好花兒開了一朵？
那樣輕盈，不驚起誰。
細香無意中，隨著風過，
拂在短墻，絲絲在斜陽前
掛著
留戀。
是誰笑成這百層塔高聳，
讓不知名鳥雀來盤旋？是誰
笑成這萬千個風鈴的轉(zhuǎn)動，
從每一層琉璃的檐邊
搖上
云天？”
我不知那“圓轉(zhuǎn)”的是不是柔指奉上的一杯波光清亮的美酒在蕩漾；不知那“明珠”是不是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時笑彎了腰肢所顫動的這蜻蜓點水般的足音；也不知那“好花兒”是不是一朵在細風中踩著細雨輕舞飛揚的鳶尾花，那彩虹似的驚艷悄無聲息叫醒我的心，讓我在夢中做著美麗的夢——似曾相識的暗香靜靜地跳過水洼，穿過柳煙，越過矮墻，潛近秋千的身旁，在清晨，是否要在等著月上柳梢頭，相約黃昏后？一陣銀鈴般的笑音，惹惱了誰的四處張望？是在天上盤旋的百靈鳥還是窗子后面丁丁彈指的水晶簾……
念著念著，不禁走進那愛如膏肓的瞬間所綻放的光芒——“馬穿楊柳嘶，人倚秋千笑�！币讶划嬐馊�，油然笑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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