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野狐禪散文
——書法思考隨筆
郭有生
有古無我是書奴,無古有我是野狐禪,常聽到人們這樣說。
書奴自然要不得,野狐禪看來也是要不得,你從這比喻所暗示的感情色彩大家也能體會的到。
但細細想來卻讓人產生許多疑惑。記得網上有這么一則材料:
最為古老的思想實驗之一。最早出自普魯塔克的記載。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幾百年的船,歸功于不間斷的維修和替換部件。只要一塊木板腐爛了,它就會被替換掉,以此類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開始的那些了。
問題是,最終產生的這艘船是否還是原來的那艘特修斯之船,還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來的船,那么在什么時候它不再是原來的船了?哲學家Thomas Hobbes后來對此進行了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來的老部件來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兩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
這則材料啟示我這么想,書法作品有古而又有我,是9:1呢,還是8:2呢······一直到1:9,哪一個比例,或哪個區(qū)間的比例,才算是最好的呢,才算是從臨摹發(fā)展到屬于自己的創(chuàng)作呢?而從原來的說法看,只要“有古有我”就是創(chuàng)作,否則就是野狐禪。我們學習古人的書法,有用筆、結字、墨法和章法等等內容,我們只借鑒它們的墨法行不行,或學習它的章法行不行,或你就只取其中鋒用筆行不行,我想恐怕這種情況下你還是感覺屬于野狐禪。再說完全的野狐禪有嗎?也就是古與今的比例是0:10存在嗎?其實,你也許說野狐禪主要是說筆法,比如我創(chuàng)作的書法作品,以古為師,講究計白當黑,或白多于黑以求空靈,或黑多于白以求凝重,或橫平豎直布大白以求平靜,或左沖右突布大黑以求激越,但筆法看不出古意,還一定是你眼中的野狐禪!那就學古人的筆法,有人說“篆書多不露鋒,以示渾穆;隸書楷書藏多露少,端嚴而不失活潑;行草書藏露牽帶、中側并舉,故虛實蜂起,意態(tài)萬千。”那就學藏鋒與露鋒吧,但筆畫的形態(tài)我們聯想不起古人,好多人還是認為屬于野狐禪。但和古人相似的太多,不是又稱奴書了嗎?看來,對野狐禪這個概念你不能想得太多,你不想倒還明白,越想反而越糊涂了。
也有人說野狐禪是應當憑直覺判斷,而不應該這么具體的量化。但直覺判斷,也時常讓我們糊涂。我們從書法史來看,驚天動地的野狐禪,往往開拓了一片新的天地。比如小篆產生后,人們學書法,我們明顯的感到隸書的出現,就是野狐禪;隸書出現以后,人們學書法,那些楷書以及行草也是野狐禪?磥硪昂U,也是百花齊放中的一花,甚至可能是百花中最絢麗的一花!那么我們?yōu)槭裁磳σ昂U大加鞭撻呢?傳統(tǒng)是一個雙刃劍,既是我們讓書法藝術枝繁葉茂的根,但也是使我們的創(chuàng)作思路容易形成思維定勢的墻,因此使我們的書法藝術總是在那個圓心旋轉,而難以產生耳目一新的書作!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現在出土的許多書簡,其中的書法性文字,其實也就是當時民間某些沒什么書法修養(yǎng)的人書寫的,說白了也是野狐禪,但我們還不是時常臨摹,來汲取營養(yǎng)嗎?古代的野狐禪是原生態(tài)書法藝術,現在的野狐禪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嗎?百花齊放,是要有似海如天的.包容度的啊!
其實奴書與野狐禪,都有自己的價值。奴書,不就是模仿秀嗎?從藝壇來看,那些模仿鄧麗君、趙本山、趙四等等的人,不是同樣能給人們帶來藝術享受嗎?而且是富有特殊魅力的藝術享受!奴書也是這樣!你想想生活中那些臨摹大家,臨摹的惟妙惟肖,不正是如此嗎?因此,我想這也是書壇百花齊放中的一花!
野狐禪,從大的方面來看,可能有這么三種情形:
一是只憑藝術天賦來寫。
一是憑生活個性來寫,張懷瓘在《文字論》中說“文則數言乃成其意,書則一字已見其心”,正有此意。孫過庭《書譜》更是講了個性與書法之間的對應關系,我們借此來談這個問題:“質直者則徑侹不遒;剛佷者又倔強無潤;矜斂者弊于拘束;脫易者失于規(guī)矩;溫柔者傷于軟緩,躁勇者過于剽迫;狐疑者溺于滯澀;遲重者終于蹇鈍;輕瑣者淬于俗吏!耙话憔W絡資料譯為:性情耿直的人,書勢勁挺平直而缺遒麗;性格剛強的人,筆鋒倔強峻拔而乏圓潤;矜持自斂的人,用筆過于拘束;浮滑放蕩的人,常常背離規(guī)矩;個性溫柔的人,毛病在于綿軟;脾氣急躁的人,下筆則粗率急迫;生性多疑的人,則沉涵于凝滯生澀;遲緩拙重的人,最終困惑于遲鈍;輕煩瑣碎的人,多受文牘俗吏的影響。——不同性格的書家,會產生不同特色的野狐禪。
一憑文化修養(yǎng)來寫,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中說“文字何生也,生于人之智也”。魯迅也曾說書法:“我國的書法藝術是東方的明珠瑰寶。它不是詩卻有詩的韻味,它不是畫卻有畫的美感,它不是舞卻有舞的節(jié)奏,它不是歌卻有歌的旋律。”因此,憑哲學、美學和藝術的修養(yǎng),來任性書寫的野狐禪又會怎么樣?也會不會體現這種特點呢?倘若在書寫中融入哲學之陰陽,美學之和諧,詩歌之意境,繪畫之虛實,音樂之節(jié)奏,而是否會形成一種富有意味的充實美呢?孟子說:“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北緛恚献邮钦f道德之“善”的充實,而我們的書法藝術的蘊含何嘗不是如此。書法中文化底蘊多種元素的充實就是美,而這美有動人的魅力光輝就是“大”,“大”而融化了自己創(chuàng)造性的才華就是“圣”,“圣”而耐人尋味、神秘莫測就是“神”。總之,有無知的野狐禪,有有知的野狐禪;有有底蘊的野狐禪,有無底蘊的野狐禪;有已臨摹的野狐禪,有零臨摹的野狐禪,有無意識的野狐禪,有有意識的野狐禪,等等。有個朋友曾說,把孫過庭《書譜》中上述的話,反過來看,以勁挺平直的筆法來表現耿直,以倔強峻拔的用筆來表現剛強,以拘束收斂的筆觸表現矜持,以離規(guī)叛距的書法來表現放蕩,以婉轉纏綿的線條表現溫柔,以粗率急迫的下筆來表現急躁,以凝滯生澀的橫豎表現多疑,以遲鈍拙重的神韻表現保守等等,只求線條意味,不求筆法來源,這樣的野狐禪該怎么看?是啊,野狐禪不是一個面孔!
中國人善于在簡潔的對象中蘊含文化內容,比如傳統(tǒng)中名字等稱呼中就是這樣,八大山人曾有個名號“個山”,文藝在《論八大山人繪畫藝術的貴族意識》中說:“八大山人早年的貴族生活使他一直把自己擺在一個王孫的位置,雖然地位變了,生活變了,但是貴族意識卻一直影響著他,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回到以前,從他的名號和作品中可以看出,他早年用的‘個山’名號,源于‘⊙’,個山個山,形上形下,圓中一點。將符號‘⊙’分成上下兩半,上半部成‘個’字,下半部成‘山’字,符號‘⊙’即一個‘日’字,‘日’即太陽,象征光明,亦即明朝!蹦憧匆粋名號,有怎樣深刻的蘊含。至于在線條中寄寓豐富的內涵,古人更是有自己的招數,比如“卍”字、盤常、方勝都是線條性的圖紋,但蘊含豐富。書法的線條,更是如此。倘若追求一種獨特審美理念,那野狐禪,是不是我們該包容呢?我看到的學院派書法,就時常屬于這種野狐禪。
王廙主張書畫“行己之道”,那么喜歡野狐禪書法的,不妨給他一條生路,讓他去行己之道好了。當然有價值的野狐禪,也應當好看和耐看。好看是視覺美,耐看是有蘊藉。而那些糟糕的野狐禪,它會被人們拋棄的。前幾天,在榆林世紀廣場看到某書者,在兜售自己的野狐禪作品,我忽然看到他的篆書,明白了什么是“狀如算子”;看了他的行書,明白了什么是“死蛇掛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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