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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節(jié)憶婆散文
一
在我上三年級的時候,那一年,打秋風一涼,頭痛的毛病便犯了,就一直沒去上學。婆也不讓出門,我也不想出門,一是沒精神,二是別人都上學了,出去了又和誰玩去?病秧秧地在家里每日只有婆以及與婆住在一處的二爹相伴。在病怏怏的日子里,大多時是只有婆陪著,在婆的身邊躺著,聽著婆的念佛聲,呆看著那老式窗戶的窗戶格兒;偶爾也跟在婆的身后,去那村外河邊的土地廟燒香、磕頭、掛小旗。而頭痛好些的時候,是去老宅的西院,那里是二爹的住處。二爹歲數大了,便從外地回到這西院老宅養(yǎng)病,與婆的院子相通,每日除早晚過來看看婆外,大多時是在屋里喝茶、看書。二爹家里有好多書,簡裝的、線裝的,一摞一摞平放在箱子里。平常素日,二爹手里總攥著本《三國演義》在看;還有一匣子小人書:《林海雪原》《智取華山》《楊家將》以及《火焰山》等,那是我的最愛。
仲秋節(jié)過后不久,天氣不冷不熱,頭也好得多了,本該去上學了,可不知為何,婆總攔著,說:“再好好,再好好再去。”
這日,傍晌的時候,我正在西院聽二爹講《三國》,婆來了,我起身扶婆,又要去給婆端水,婆就攥緊我手不放,說道:“不喝了,小乖,小乖,不喝了!闭f著轉過頭對著二爹,二爹只好放下剛給婆倒好的茶,看著婆。
“叫他們都回來,梅瓶兒,竹瓶兒,菊瓶兒,叫他們都回來!闭f話時,仍攥著我手的手,這時又拉拉我貼得更緊了,又道:“你大哥要能動彈也叫回來!
我見二爹臉色一驚,站起身道:“你這是做什么?”
“你坐下!”婆待二爹坐下才說道:“我覺著不好!
“哪不對勁?哪不好?”說著又要站起身,忍了忍沒動。
“沒哪,哪都沒有,就想他們了,你不用擔心,叫他們都回來。”
接下來的幾天,二爹的臉明顯見了憂色,幾乎寸步不離地陪在婆的身邊。婆倒極為的坦然,照舊是早晚飯后坐在炕上數珠念佛,中午睡一小會。
重陽節(jié)前一天上午,我照舊躺在婆的腿邊,看著婆用姆指慢慢地轉動著那串珠兒,嘴里跟往常一樣念叨著。二爹和我父母以及我姐姐都在守著。不知過了多久,街門突然一響,我感覺婆的身子微微一顫,眼睛睜開了,隨之,眼角溢出了淚水。接著院子里有了雜亂的腳步,二爹急著出了屋。
“媽,都回來啦,他們都回來啦!笔嵌穆曇,緊接著,呼啦啦領進來一屋子人。
“媽,你看,這倆是大哥那邊的梅瓶兒和菊瓶兒!倍f著,有兩個大人趕緊走到炕前。這時,我才知道,這兩個生人原是大爹那邊的大哥和四哥。
二爹又把我哥拉過來:“老三家竹瓶兒也回來了!
“大哥腿不好,留在南邊,回不來,大嫂陪著!倍又f道。
婆一生有三子五孫。大爹一處是梅瓶、菊瓶兩個兒子;我父親這處是我哥和我;二爹本也有一子,叫蘭瓶,家里排行老二,不幸早夭。
“好啊,好啊。”婆的聲音多少帶了點哽噎,面容卻仍似往日那般的慈祥,說著又推著母親說:“煮面,中午吃面,‘起腳箍兒落腳面’!
“哎!哎!”母親答應著下了地。
婆又對二爹說道:“叫他四叔也來,他家的也來,幫扶著揍飯!彼氖迨俏腋赣H的叔伯兄弟,婆的親侄子,在我父親這輩排行最小。
“大媽,俺來了。”進門的正是四叔,后面跟著四嬸:“我在馬棚看到梅瓶兒他們回來了,就趕著回去叫上你媳婦兒!
這時,四嬸上前攥著婆手:“大媽,孫兒都回來了,你歡氣啊!
“歡氣!歡氣啊。”婆也攥著四嬸的手又說道:“你去幫扶幫扶揍飯,你三嫂一個人,這么一大家子!彼膵鸫饝チ恕K氖暹@時已與大人們寒喧完了,轉過身對婆說:“大媽,你正正身,他們給你磕頭!
婆擺著手說:“見著了比什么都強,都坐下,坐下!”
“要磕,要磕,哪有不磕的禮。”不待四叔再說,梅瓶大哥率先跪下,緊接著我哥竹瓶與四哥菊瓶也跪下,排成一排,這時,四叔指著我說:“恭瓶兒下來,下來磕頭!
待我跪好后,只聽梅瓶大哥說道:“孫兒祝婆硬郎、長壽!”說著都磕了四個響頭。
“都起來,都起來!逼庞靡陆蟛林劬,哽噎著叫我們起來。
起來后,我見婆的臉色特別紅潤好看,連臉上的皺紋,似也比往日淺多了。
一整天,大人們都在說話,婆的精神也好,臉色也紅潤。直到晚飯過后,我被姐姐領到了二爹的屋里,說今兒家里的人多,不在婆那邊睡了,在二爹這兒睡。我困倦著也就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片哭聲驚醒,猛地坐了起來,只見桌上的臘燭幽幽地發(fā)著青光,屋里只有姐姐,我透過窗戶向哭聲望去,只見外邊一片漆黑,驚恐著又回身見姐也在掉淚:“怎么了?你哭什么?”
只聽姐說“婆沒了”接著“哇”地一哭出聲來。聽后,我先是有些發(fā)呆愣神,發(fā)呆愣神中,只隱隱地覺得有些空蕩,之后,突然就覺著以后再也見不著婆了,才“哇”地一聲要過去找婆。
姐拉著我,把我又抱上炕去哭著說道:“你不能過去,二爹不讓,二爹說小孩不能去,看嚇出災來!
此后的幾天,記得老宅從未有過如此多的人,從早到晚好像一直都是人來人往:守靈;出殯;入土為安,以及大哥四哥的依依離去。我是一直都在恍惚中度過,心里是空蕩蕩的,知道這以后,是再也見不著婆了。
二
時值重陽。
午后的陽光,在清朗的天空中白得耀眼;微勁的西風,拂動著山上將紅的楓葉和這滿山青翠的松林。站在山頂,放眼望去,確是一番千里清秋摸樣?粗@眼前氣象,心里默默地很想能有些壯懷之感,好在這意境里換一換近來的心情。然而,沒有。有的卻依舊是近來常常縈繞于心的,我那老邁而又慈祥的婆的身影與音容。
“人生在世,大抵都要有些夢想或心愿罷?”我在心里這樣默想著。默想時,我小時候時與婆在一起的那些影象,便不斷浮現眼前。
對于婆,早先的,我不得而知;但在婆的晚年里,我敢說,婆的最大心愿,莫過于是能讓我平平安安的,能讓我在平平安安中長大成人。
如今,我果然是平平安安的,而且早已長大成人了。
回首往事,很多人與事是難已忘懷的,這其中,便有我那老邁而又慈祥的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婆的音容,始終在我心底縈繞往來,雖然有些零碎,也有些散淡,但卻是那樣地頑強,頑強地要從我的心底浮現出來。
每年的仲秋過后,重陽將近的日子里,在我心底,總禁不住要閃現出婆的音容。如今又是仲秋過后的重陽了,婆的音容似又在心底浮起:“叫他們都回來,梅瓶兒,竹瓶兒,菊瓶兒,叫他們都回來!
站在高處,望著這滿眼的夕陽青山,想著婆的故去,轉眼已有幾十年之久,不免生起唏噓之意。然而,就在這唏噓之中,往日的對婆的零碎且散淡的記憶,此時卻一下子清晰明亮起來,終于完整地連成了一片。
三
我打小就一直被頭痛所困,整天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這疾病讓家里人揪心,也到處看過,只是沒有去根的好辦法。四歲時,曾被婆接過來帶過一段時日,說精神很好,也健旺。到母親要接我回去時,婆對母親說:“把恭瓶兒給我留下,我養(yǎng)著。”
婆那時已很老邁了,快八十多了罷:“不行啊,你這么大歲數,他又這么小,整天病病怏怏的!蹦赣H擔心地說。
“你沒見這些日子多健旺?比在你手里強!闭f著牽著我手去送母親到門口。
“還有他二爹幫扶著,你不用掛牽!彪x開時,婆安慰著母親,我居然沒有哭,也沒有攆,從此,我便開始了與婆相伴的歲月。
這一日,婆帶著我在門前玩,突見一扎著綁腿,頭頂精光的胖臉人蹲下身來,拿起我的手彎拿捏了一會,對婆道:“這孩子弱啊!逼庞行┟,看著那人點點頭。
“孫子?”婆又點頭。
“這孩子不好養(yǎng)活。”婆驚異,最終還是看著那人點點頭。之后,又進到家里,二爹陪著說了好些話,主要是問那人有什么好辦法之類。
后來從二爹口中得知,那人是個大和尚,走到這里討口水喝,祖上曾為醫(yī)家。卻也沒賜給藥,只給了婆一串佛珠,說了些“易親不易疏,易縱不易禁;吃齋念佛,惠及兒孫”的話。那之后,婆的手上就有了一串佛珠;屋里窗戶的一旁,也多了一面佛龕,里面供著一冊經書,經書是從二爹書堆里挑出的。婆從此便念起了佛,也戒了齋,直到老死歸去。
四
對婆的記憶更清楚些的時候,是我六七歲的時候。那年元宵節(jié)過后的一天。早飯后,婆略掇飾了一番,便拐起一個黃色的去了皮的柳條簍兒,里面裝著一摞黃表紙,幾支用寫春聯剩下的紅紙做成的三角小旗兒;還有兩個小盤,一個放了幾顆糖豆,一個放了兩塊桃酥。此外,還有一個香爐和幾支香。
我知道,這是又要去土地廟上香了。上香這事,是自那年那和尚走后就開始的,對此我早已習慣,其中的程序也爛熟于心。
“走!小乖,給土地爺上香去,保佑小乖平平安安的!惫皇侨ド舷。
我知這事不去是不行的。盡管不愿去,卻也并不執(zhí)拗黏纏。
老宅便座落在村的東頭,出了家門,轉過那個不大的土丘,眼前便為之一寬,展現在前眼的,是彎轉流出村的那條小河,又彎轉著繼續(xù)向東流去。那座土地廟就在河邊路旁的土丘上,是一間不大的石房子,石房門旁的石柱上是一副對聯:“土地堂前坐,保佑全村人。”里邊只一個石臺,上供著一尊石刻的老頭。
微風從東面徐徐吹來,使早春的行人不免仍感到了些料峭,橘紅色的太陽,已從小河流去的方向升起,把一層層云彩映得像一塊一塊花布一樣好看,從那些好看的云縫里射出的光芒,略有些晃眼,卻很能使人驚醒。對此,心里常常要有種莫名的蠢蠢欲動的感覺。
跟在婆的身后,見婆邁著小腳在吃力地走,嫌慢,便搶過婆手里的簍兒,朝著不遠處的土地廟跑去。
“慢著點,看摔著!逼藕爸,小腳邁得明顯快了。我回頭見婆在緊著追我,就只好停下腳步看著婆:婆穿的是一件藏蘭色大襟單襖,很潔凈,套在很肥很大的棉衣外面,把下身的棉褲遮住了一大截,棉褲是黑色的,也很肥大,但腳腕處是用黑色帶子扎著綁腿,顯得利落起來;小腳,穿著一雙黑色的氈窩鞋。頭發(fā)已斑駁花白,向后梳弄著,在腦后打了一個髻兒;不算胖,臉上一道道的皺紋很深,而且,好像是那些深深的皺紋扯拉的原故,眼角低垂下來,這倒顯得更加的慈祥。見我又跑回來迎婆,扶著婆的手臂,婆顯得很高興,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咋又跑回來了小乖,咋又跑回來了小乖?”
說著,便抓著我的手臂用胳膊夾著,另一只手握著我的手指,領著我往土地廟走去。走去時,我見婆佝僂著腰身邁著小腳,小腳在落地的時侯,總是腳根和腳的外側先著地,而腳尖則是向外側斜去。
當婆領著我走到土地廟后,不待婆動手,我便熟練地把供盤和香爐擺好,只是還沒有上香。原本這些工作都是婆做,來的次數多了,也就會了:香爐是放置在正前,香爐兩旁稍前一點是兩個供盤,香爐后一點是燒紙的地方。供盤和香爐擺好之后,就是栽插小旗,有近十桿:石像的石臺上兩桿,門的兩旁各一桿,廟后兩桿,余下的便都栽插在了廟外周圍。
當我將小旗都栽插完畢,便去跪在婆的一邊,只見香爐里的三支香,已冉冉地升起了細細的籃煙,婆已跪好,雙手合什,微垂著眼在輕輕地念念叨叨了;俄頃,睜開眼來,從簍兒里拿出黃表紙,先點燃一張,然后,是一張一張全都燃盡,燒紙時,嘴里似仍在念叨;最后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拈起些燒盡的紙灰包好,再恭恭敬敬地叩頭,才起身領我回家。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喝藥,所謂的藥,便是方才在廟里燒過的,又被婆拈起包好的那些紙灰了。
往常,當我和婆走回家門的時候,二爹的茶也沏好了。見我們回來,先是把婆弄上炕,不待婆說,反身便去外屋取來一只碗,這是要給我喝藥了。其實,那所謂的藥,不苦也不澀,并不甚難喝,也知道是扭不過,遲早都得喝下去。但是,喝歸喝,在喝之前,多半是要別扭著鬧一番。之所以要鬧,不過是因為看著那些紙灰黑黑的浮在碗里,心里覺著不干凈。此外,不肯那么輕易就范,也是想借此撈點素常不輕易得到的好處。比如,可以迫使婆答應玩耍時,既使叫吃飯了,也可以不用立刻就要回家;再比如,可以借此多訛二爹講幾段故事或幾塊糖之類。
五
說來也怪,在母親處的時候,特別是到了晚上,一個人睡在一個屋子里,總有不安和冷的感覺,而和婆在一起,這種不安和冷的感覺是沒有的,被婆摟著,心里是暖和與熨貼的感覺。
鄉(xiāng)下人起得早,自然的,晚上睡得也早。晚飯過后,沒有幾句閑話,便在油燈的亮光下,光溜溜地趕緊鉆進暖和的被窩。豆大的燈苗兒,在一跳一跳地燃著,借著這燈火的亮光,我看見婆這時已將佛龕下的香爐點上了香,然后婆也上得炕來,先是掖掖蓋在我身上的被子,才從枕邊摸過那串珠子,坐在那便開始念佛了。這時,屋子里就漸漸彌漫起好聞的佛香,我便在這豆大的燈光下,聞著那好聞的佛香,看著就在身旁的婆,在慢慢地轉動著佛珠。鄉(xiāng)下的夜晚,總是那么靜謐安祥,偶爾的幾聲犬吠從街上響起,只片刻,便又歸了寂靜;若是上弦月的時候,清亮的月色由窗戶篩進屋里,淡淡地與燈火相映,映到屋里,也映到婆的臉上,使婆那本已淡定慈祥的面容,此刻是更加淡定慈祥起來。望著婆的面容,聽著婆口中發(fā)出的輕語,在淡淡地有著佛香的屋子里,總感覺這夜晚是那樣暖和與安心。一般是不肯馬上就入睡的,也睡不著,總要等婆念完佛躺下后,靠著婆溫暖的胸膛,再拉過婆的一只手臂抱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偶爾,半夜里醒來,是摸一摸婆的手臂,當確定婆的手臂仍在胸前抱著,便會安心地又回到夢鄉(xiāng)。
婆終于念完了佛,也終于要躺下了,跟以往一樣,我正要拉過婆的胳膊抱著,婆縮了回手臂,卻從被窩里摸索著拉出一個細長的小枕頭塞給我,讓我抱著,我抱在懷里熱乎乎的很軟和,不知到底是什么東西?便拿出來細看,原是用街上小閨女們身上常穿的,那種小花棉襖一樣的布縫成的小枕頭,里面塞滿了棉絮一類的東西,鼓鼓的,圓圓的,抱在胸前就像抱著婆的手臂一樣。其中的一面,還用線繡著一只小老虎,和過年時窗戶上貼的那種一樣:憨憨胖胖的身子,大腦袋小短腿那種,煞是可愛。這使我很喜歡,愛不釋手地左右地看。
“看凍著,明兒再看!逼耪f著把繡有小老虎的小枕頭又塞進了我懷里,一邊慢慢地躺下,一邊嘆息:“以后就抱著它睡,婆的胳膊禁不住了!
“小老虎真好。”在被窩里,我摸著那小老虎覺著那處非常柔軟。
“小乖就和小老虎一樣壯實!闭f著,又慢慢唱道:“小老虎,上燈臺,偷油吃……”
“‘是小老鼠上燈臺!蔽壹m正著婆。
“哦哦,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吱吱,叫奶奶……”
六
春秋如箭,日月似梭。在婆身邊的日子天天都在飛逝,在這段日子里,一切都似在一如既往地度過?墒牵谖野藲q的那年,年過完了,元宵節(jié)也過完了。轉眼又到了迎春花開的季節(jié),接著,杏花也要開了。但卻漸漸地感覺出,似有好些好些日子不見秀江以及強兒他們了,就連新民也難得見一次。心里有些納悶,在納悶中頗覺寂寥孤單。
這日,傍晚的時候,見著新民由石橋那邊走來,便飛跑上去,恬著臉想一起玩耍。新民卻拍拍背著的書包,急著要回家,說是要寫作業(yè),老師布置的,秀江、強兒他們也要寫。這時,我才知道,他們原是都上學了,還在一個班呢,怪不得這么老久見不著他們出來玩。
新民撂下我走遠了。晚風中,我孤單地立在橋頭那棵開著嫩白杏花樹下,呆呆地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覺得心里空蕩蕩的,接著是一股股從未有過的孤單陣陣來襲。這感覺很苦,似乎,比早先玩過家家游戲時遭到小姑娘的拒絕,還要苦。
不知是怎么回家的?或許又是被二爹領回的罷。晚飯時情緒低落極了,不吃飯也不吭聲,婆關切地問來問去,還是不言語。良久,終于“哇”地一聲哭出聲來,哽噎著道:“他們都上學了!
“還有婆,婆和你耍,還有二爹,二爹給你說故事!逼艅裎恐。
“沒意思!”我哽噎著一字一句地又說著:“那有什么意思?他們都上學了,只剩下我了。”
見我哭得傷心,二爹遲疑著對婆說道:“要么,去找找學校,也去上,早晚總得上!
“去找,去找吧二爹。”聞聽二爹如此說,我似看到了一絲希望,抽泣著求二爹,卻搖著婆的胳膊。
“又是寫,又是算,行嗎?別再頭痛。”婆遲疑著。
“左右也是耍,只當去學堂里耍了,說不定把頭耍好了!倍中χ鴮ζ耪f道。
“哪來那么多好事啊!逼艊@息著摸著我頭說道。
只過了一天,我也背上了書包,只是里頭沒課本。因為人家已開學多時,沒有課本了。
沒課本也去,早晨二爹送去學校,婆拉著我手送到街門口,邊走邊囑咐:“別去惹惑他們,聽先生的話,會算的就算,不會的拿回家,叫你二爹幫你……”我胡亂答應著,只想快些地跟著二爹去學校。
“不用使勁學!”已經過了那座石橋,還聽見婆在那大聲囑咐。
坐在課堂里,每天只學兩本書,上語文的時候,多半是跟在老師的聲后,看著老師的竹棍教鞭指點著黑板上的字,與其他同學一起郎聲讀道:“z、c、s、zh、ch、sh……”讀是讀,卻只是跟著瞎讀,并不知讀的是什么。
算術課的時候,倒不難懂,黑板上的數碼都知道,因二爹教過,算起來也并不覺得難。
在學校里,學習自然是跟不上趟的。但這在婆的眼里,這是微不足道的。倒是每日回家興高采烈地說起學校里的事,婆卻看著我聽得開心,以為是比什么都強的事情,聽得津津有味,因而這也成了婆的開心時刻。是的!這無疑是婆最開心的時候,開心的婆,此時的面容是疏朗的,疏朗的臉上,皺紋在淺淺深深,而這淺淺深深的皺紋,綻放在婆的那疏朗的臉上,這音容,便成了我永久的記憶。
時光是永不停歇的,總在不停地飛逝。我與婆就是在這飛逝的時光中度過,度過我和婆祖孫與共的溫馨、和諧與安逸、靜好。
時光在飛逝。轉瞬,一年級過去了;又轉瞬,二年級也過去了,轉過年就要上三年級了。時光仍在飛逝,很快,這年的春節(jié)就過了,接著元宵也過了;開學了,已然上三年級了。再接著是迎春花和杏花相繼開放。時光還在飛逝,飛呀飛,就飛到了這年的仲秋過后的那個重陽節(jié)……
七
一陣山風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從追憶中回過神來,重新眺望這眼前的夕陽青山。卻又突然記起,我竹瓶兒哥曾對我提及到的關于婆的故去:“婆是九月初八夜里整十二點故去的。故去時,手里仍攥著那串佛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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