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隨筆散文
年少不愛苦味，所以我不喜歡吃苦瓜。而媽媽對苦瓜倒是情有獨鐘。每次吃苦瓜的時候，她總會費(fèi)心地哄我吃一塊苦瓜，說吃完就賞我一根冰棍兒或雪糕。對于年少的我來說，雪糕的誘惑是難以抵擋的，可是當(dāng)那種苦澀的味道充斥滿我的整個味蕾，我苦苦地皺了一下眉頭，硬是要把嚼了一半的苦瓜給吐了出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嘟著嘴巴，看著媽媽。
每年春季，媽媽都會找來苦瓜秧，歡歡喜喜地在庭院的菜園子里種上。我坐在旁邊的石墩上，雙手撐著下巴，一臉愁苦般，看著媽媽是如何讓這“不速之客”在家里扎根。我想著餐桌上來自苦瓜的深深惡意，嫌棄得一臉小怨念。
南方的情話太柔 ，惹得春來總帶以綿延的細(xì)雨相贈，空氣中凈是氤氳著一股潮濕的味道。園子里的苦瓜秧披著雨，靜默。這苦瓜秧倒是長得極快，不晃幾天的功夫，竟然麻溜地長高了好長一截。長勢喜人的苦瓜藤子立在雨中感覺柔柔弱弱的，葉子是極為嫩綠的，有幾分惹人憐。媽媽在苦瓜藤子中參差交錯地插上竹竿，做成籬笆，好讓苦瓜藤攀援。等到了開花的時節(jié)，葉子便變成了碧綠，黃色的單瓣小花點綴在綠葉中，五個瓣伸向四方，像手掌一樣張開，我忍不住用手去撥弄了一下小花，花蕊里面的花粉便撲簌而下。“綠蘿藤帳嵌黃花，低首云床翡翠瓜�！睗M眼的碧綠的藤蔓中，藏著幾只不算修長的橢圓形的苦瓜,十分的翠綠，裹著幾分酣然圓膩而飽�？喙弦惶煲惶斓仫@出亭亭的模樣，我有時候就跑到菜園子里瞅著這苦瓜，心里納悶：長在那么好的時節(jié)，汲取日露月華，怎就這么不爭氣地生出苦味來呢？
處在亞熱帶的嶺南地區(qū)的人們，一到夏季便總愛吃清熱敗火的食物�？喙厢劚闶侨藗儾妥郎虾芙�(jīng)典的一道菜肴。每年夏季，媽媽都很喜歡做這道菜。我萬般無奈得去幫她清洗苦瓜�？喙嫌兄舐�'外表，形如瘤狀突起，瓜面起皺紋，內(nèi)心還裹著紅色的瓜囊。而我的任務(wù)就是把瓜囊給掏空。媽媽則在砧板那頭忙碌著，把洗好的肉剁碎，加上韭菜，撒上蔥花攪拌好成餡。南方的食物多做得精細(xì)，為了減少苦瓜汁的苦味，媽媽還會細(xì)心地把香梨切成小丁，摻和在肉餡里面。媽媽熟練地操起勺子，舀了一勺子的肉餡將苦瓜的“空腹”填滿，一邊還不忘絮絮叨叨：女孩子要多吃苦瓜，這樣子對皮膚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一邊幫忙填肉餡，一邊搖晃著腦袋說知道了，心里想的卻是甜甜的雪糕。
依舊是餐桌上，媽媽往我的碗里夾了一塊苦瓜釀。我看著媽媽，又看了看苦瓜，極不情愿地夾起來放進(jìn)口中�？喙系目辔对诳谥新樱揖捉懒藥卓�，很勉強(qiáng)地咽了下去。肉還是肉的香味，苦瓜還是苦瓜的苦味，絲毫不受彼此的影響，想來苦瓜果真是“不傳己苦與他物”的君子菜：有君子之德，有君子之功。媽媽看我一臉痛苦狀，噗嗤笑出聲來，說：“不吃苦瓜的人，永遠(yuǎn)不會知道苦瓜是苦的，煮熟的苦瓜，吃它的第一口是苦的，第二口第三口就不會那么苦了，吃多了，習(xí)慣了，你會慢慢愛上這苦味，以致于吃出甘味來，享受其由苦而甘的過程�！笨喙洗蟾攀悄晟贂r最不善意的食物了。
只是不會想到，有一天，我竟也會懷念它，珍貴的從來都隱晦？
家里會經(jīng)常做苦瓜釀，雖然我認(rèn)真吃得次數(shù)卻總是不多，但已經(jīng)不是像兒時那樣去躲避那苦味了。長時間不接觸那苦味，以致于我去了遠(yuǎn)方求學(xué)的時候特別想念餐盤中透出來的味道。記得我們高三的語文老師給我們講解“莼羹鱸膾”這個典故的時候，說起她自己從來不曾離開過小縣城，不知道思念故鄉(xiāng)的感受，用虛擬的手法寫了“我的莼羹鱸膾”一文，寫的是家鄉(xiāng)的空心菜，把自己虛擬成遠(yuǎn)在外地的游子，借對空心菜的想念表達(dá)對家鄉(xiāng)的思念，其實是道明了她對家鄉(xiāng)的空心菜的喜愛，對家鄉(xiāng)誠摯純潔的愛戀。而今我是實實在在離了家鄉(xiāng)了，我能想到的對于自己來說堪稱“莼羹鱸膾”的竟是我曾經(jīng)厭惡的苦瓜！想起時，記憶中的那段苦味竟然變得親切，先苦后甘……
大一，失戀的我初嘗愛情之路的艱澀難走。那年暑假，我陪爺爺在庭院里坐著。逼近夜晚的黃昏很美，天邊的火燒云還未散盡，斜陽的余暉灑落在田間，映照到歸家的人兒的肩頭，把影子拉得好長好長。我傻愣地看著夕陽，腦子里蕩氣回腸：黃昏無霞，何以為黃昏，青春無你，何以為青春！可惜了，人去，樓空。夕陽無限好啊，只道是近黃昏。我心里像是盛了苦水般痛苦。身旁的爺爺，輕輕搖著蒲扇。他端起身旁的茶盞，往茶杯里倒了茶，微微抿了一口。又別過頭來看了愁苦的我一眼，微笑說：“因果相報。選擇了怎樣的開始，就應(yīng)該有相應(yīng)的承受其結(jié)局的能力，也許是苦，也許是甜，也許是先苦后甜，對待生命如此，情愛也如此，這才是智慧的態(tài)度啊�！蔽夷�，端起爺爺給倒的茶，茶是用用苦瓜片泡的，帶有略微濃重的苦味，入喉之后是一陣清苦，而后轉(zhuǎn)來一段回甘。只是，我再也不像兒時那般排斥這段先來的苦味，而是接受其的本身事實。夜幕降臨，沉寂了一個白天的生物也陸陸現(xiàn)得明朗，無塵的夜，共清風(fēng)明月，也共花鳥魚蟲。
想起陳奕迅唱的《苦瓜》，“……到大悟大徹將虎咽的升華，等消化學(xué)沏茶，至共你覺得苦也不太差,做人沒有苦澀可以嗎 ?真想不到當(dāng)初我們也討厭吃苦瓜,當(dāng)睇清世間所有定理又何用再怕,珍惜淡定的心境, 苦過后更加清 ......”年輕的我們多么害怕吃苦啊，可等到我們徹底成熟，看過大多的人生百態(tài)之后，到大悟大徹一切都升華，也會覺得苦也不太差，苦也不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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