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袈裟的少年為話題的文章
天很空。
雪白的陽光刺破流云,一片低沉的經(jīng)文聲中,蒼鷹低過如來八塔之巔,荒原雪域,長風浩蕩。
我抬起頭,模糊的天際云潮暗涌,牛羊向著深處遷徙。黃塵古道自腳印綿長,芨芨野草,眾生匍匐而前。
2012年初秋,我坐在塔爾寺廟堂的陰影里,遇見一個身著袈裟的少年。
絳紅色的袈裟有些厚重,剛剛下過一場雨,地面潮濕,少年匆匆路過我的身邊。香燭將空氣染成嫣紅色,纖瘦的手臂從寬大的袈裟里露出來,豎直的手背上,青筋微微浮起。只一個溫柔的背影,眉目低垂,少年輕輕穿過寺院,拂起滿地的落葉。
路過八塔的時候,少年停下了腳步。霧氣籠罩著寺廟的薄瓦,我站在紅檐下,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遠道而來的信徒圍著佛塔,四肢匍地,雙手合十舉過頭頂,三步一拜。雨后的積水浸得她渾身泥漿,她虔誠地念著六字真言。有游客好奇地拍照,她卻視若無睹,一圈又一圈,不知疲憊。
少年淡漠地望著信徒,身體微微前傾,嘴里喃喃不知念著什么,眼神變得深遠流長。
我被那樣的眼神觸動。
恍然憶起另一雙眼睛。那是在青海湖畔的花田里,我見過一只等待的牦牛。雪白而纖長的毛從脊背化為兩撥,柔順地貼在肚皮上,整個軀體看起來也是溫柔的了。有人在它身上系上紅布條和銅鈴,它便日復一日地跪在路邊眺望,等著有人來同它入鏡,眼神也日漸深邃而纏綿。
我猜想那少年胸口一定藏著一朵蓮花。蓮花下也系著一枚銅鈴,風吹鈴響,引眾生而來。于是少年披上慈悲的袈衣,日日跪在佛前,似是一場無聲的等待。待朝圣的信徒磕長頭而來,點一盞酥油燈長跪不起。待春風從高原蹣跚而來,為一叢野花纏綿不去。待歲月緩緩向來世,嵌進某個紅塵跌宕的婆娑世界里。眾生皆有愿,少年小心翼翼地捧起,蓮花燈在風中闌珊,獨獨看不清自己。
你尚且是一個少年。平凡,蔥蘢,專注,遺忘。自從血脈寫進了佛經(jīng),便不再有俗世的羈絆。你不哭,不笑,不怨,不嗔,年輕的生命被盛大的佛光填滿。漫漫余生,你將赤腳行走在圣潔的湖畔,厚重的袈裟不沾一滴水。湖水那么咸腥,蒸發(fā)在遠處的荒漠,混著牛羊的眼淚。你向湖心伸出手,繾綣流轉(zhuǎn)的高原時而深淺,彎成一道深邃的眉眼,有漫漫流光。就像不曾了卻的心事。
待我轉(zhuǎn)身,那絳紅色的身影依舊俯在一片柔和的光暈里,不曾言語,亦不曾離去。
遠處的湖畔有白色的鳥群聚集,牧民唱著情歌策馬而過;氖彽脑吧,禿鷹啄食著新的尸體。你穿過佛塔,心生微痛。好比與三昧的一場接洽,正手握住的,未必是陽光,反手流走的,未必是風。
仿佛一個渡口。
萬般帶不去,唯有業(yè)順身。我不曾信仰,終于懂得信仰。菩提樹下,根蔓盤旋,三百年來,誰在等待花開。
少年清澈而深邃的眼睛觸痛了我的心。茫茫原野,風吹沙舞。我順著湖泊蜿蜒前行,尋找風來的方向。一季又一季的花開,湖水與長天共色。蒼生不問世事,萬物自有零性。
少年啊,你何曾見過,你所背負的輪回,在你之外循環(huán)往復,永不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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