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女人一臺戲
三個女人一臺戲
金 礦
早年的鄉(xiāng)野情趣是一片溫情的女人世界,哪里有女人,那里就生氣勃勃,那里就笑聲朗朗。難怪家鄉(xiāng)流行一句俗語:“三個女人一臺戲”。
提起三個女人一臺戲,還得從我少年時代說起。那時候是大集體與大鍋飯,當(dāng)指揮的干部總是把一個村莊的勞動力都集中在一起集體勞作,按勞分配打工分。假期里我喜愛頂替母親到隊場去摘棉花,那是摘被割下后留在棉枝上的殘棉。別看我年齡小,摘棉花可不偷懶,那些女婆娘們都歡迎把我分在她們一個組。我只顧埋頭干活,她們卻在一起調(diào)笑侃大山,說粗野的故事,好不開心。她們說到葷段子,就叫我把耳朵捂起來,說小孩子家不許快嘴,只當(dāng)沒聽見。
我清楚地記得摘棉花的隊伍里那唱一臺戲的三個女人角色,一位是能說會道的黑皮嫂,她肚里不知哪來那么多的瘦故事,故事的結(jié)尾總要刺激或傷害一個有心機的男人;二者是滿臉福象的胖大嬸,別看她年齡不算大輩份可不小。憑著自己的長輩身份,巧言巧語說過了街,鄰里糾紛她是很有權(quán)威的.調(diào)解員,她每每都是一臺戲的女主角,獨特的見解和理論都被眾多的村婦所折服。每次看到她發(fā)言時神情都是很投入,幾乎沒有一個女人敢同她唱對臺戲;第三位是憨態(tài)可鞠的高腳嫂,該女閱歷豐富,快言快語,秉性耿直,寧折不彎,遇到不平事,總愛打抱不平。別看她像高腳圓規(guī)一樣,處理事情很有哲理,她往往是唱圓場戲、尾場戲,構(gòu)思完美的大結(jié)局是她優(yōu)美的特點和特長。
就這樣有了她們這三位女人,整個勞動場面活躍多了,大家情緒是既熱烈活躍而又緊張有序,氣氛是既和諧而有自由。在娛樂中勞動,輕松愉悅,其樂無窮。三個女人輪番交替的為大家提供娛樂給養(yǎng),有談天南海北的奇聞逸事,有唱有知識趣味的勞動歌謠或民間小調(diào),有講俏皮話或者是鄉(xiāng)野粗俗的性故事。大家在笑聲中完成勞動作業(yè)任務(wù),這正是一種諧趣的大眾勞動文化�，F(xiàn)在回憶起來,那種沒有憂愁、沒有煩惱、沒有世俗一臺戲式的樂天生活是多么令人回味、留連。
記得有一次,一位袖珍式的玲瓏嫂,家中那位高大男人對她施以家庭暴力。在集體勞動的時候,她含著淚向大家傾訴了自己的悲哀。當(dāng)天勞動收工,一個兵團開到了玲瓏嫂家,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對那個高大男人進行輪番轟炸,展開了一場維權(quán)保衛(wèi)戰(zhàn)。在指責(zé)、戲罵、說理的交替中,那高大男人終于認輸?shù)氐土祟^,勝利還是屬于女人。第二天,玲瓏嫂夫婦重歸于好,那位高當(dāng)家的特地炒了半瓷盆葵花籽送到勞動場地,以表示對女人們的謝意。
這個女人劇團的旦角們,她們在一起有時也會口槍舌戰(zhàn),但更多的是精誠團結(jié)。張家有事李家?guī)?一家有難大家齊心合力解救。記得黑皮嫂有一個做菜的好手藝,每家的婚喪喜慶都是她包攬執(zhí)廚,那個有福象的胖大嬸是老全福,每家娶親大事離不開她,她會帶新娘新郎做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的儀式。而高腳嫂則是勤快的服務(wù)員,腿腳輕捷,端盤子端碗,穿梭來往。就這樣,她們唱著情趣的鄉(xiāng)野生活戲,笑著、鬧著、唱著、樂著,村野在“三個女人一臺戲”的情趣中,春風(fēng)溶溶生氣盎然。
畢竟歲月不饒人,如今,一臺戲的主角們都已經(jīng)老了,我這次搞民俗采風(fēng),又來到一臺戲的故鄉(xiāng)村野,拜會到她們,她們還很健康,依舊燦爛。提起話題,她們都粲然地回味著當(dāng)年的情趣生活,欣然地向我介紹著早年的民俗風(fēng)情,坦然地傾訴著幾十年來的風(fēng)雨經(jīng)歷,還有摯愛的樂天余溫。我幽默地問起她們尾場戲該怎么唱,她們也樂哉悠哉。當(dāng)年的黑皮嫂、胖大嬸、高腳嫂、玲瓏嫂正好是一個圍城方陣,每天看看小牌,不賭輸贏,只圖快樂,老姐妹們還是那么樂呵呵地面對夕陽,安度晚年。盡情地享受著美好的天倫之樂。
這就是鄉(xiāng)野的“三個女人一臺戲”,一臺完整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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