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道上海人外地人（散文）
或許這條街道,在偌大的上海,根本就算不上一條象樣的街道,長不過百米多,寬也就六七米,有車經(jīng)過時,常常會堵塞,而且時常會因為堵車而引發(fā)爭吵,可就這么一條不起眼的街道,天天有這許多的上海人、外地人膠執(zhí)著、并發(fā)生著許多的故事……
街道的走相是東西貫通,連接著這個城市的兩條主干道,南北區(qū)域,就是各自獨立的居民區(qū)了,準(zhǔn)確一點應(yīng)該是上世紀(jì)末建造的老式居民區(qū)。
街道朝南的一邊。開了十幾家小飯店,基本上都是一開間雙層的店面,店的招牌各異:“小四川”當(dāng)然是以川菜麻辣為主,現(xiàn)在是國內(nèi)最為流行的口味;“本幫菜館”講究的可能就是上海人的口味吧,清淡,菜肴味道還會帶點甜;“東北人家”大概豬肉燉粉條、小雞燉蘑菇是特色吧;“瀏陽河蒸菜”店門前那一個碩大的不銹鋼蒸箱是個典型的標(biāo)志,里面一小碟一小碟的菜肴、不管葷素、魚肉,基本在十元左右一個,吃的時間長了,就沒什么特點了,主要還是一個方便;當(dāng)然少不了全國那個到處可見的知名品牌“沙縣小吃”和“蘭州拉面”;還有一些是以人名起名的,如“小張飯店”“胖子酒家”,還有是以地名或者特色起名的,如“藏書羊肉”“淮楊牛肉湯”等,這些飯店所面對的大多應(yīng)該是一些外來務(wù)工人員,或者是當(dāng)?shù)氐牡褪杖肴藛T,再或者是一些流動的閑散人員,甚至就是對面、旁邊其它店鋪的從業(yè)人員用餐。最主要是方便、廉價、可選擇性強,經(jīng)濟(jì)實惠。
街道朝北的一面雖然也有一兩家吃食店,火鍋店,干貨店,茶葉禮品店等,最多的卻是“泡腳店”,上海人叫“沓腳房”,一溜煙連著好幾家,裝修各有特點,有的看上去還花了很大的心思與代價,有的就很簡陋,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在門口顯眼的地方,下午或者晚上,常常會坐著幾名打扮妖艷的女子,有時路人走過時,她們會主動與人打招呼:“沓腳敲背弗?”。她們的話語,什么意思,路人應(yīng)該都懂的!沒生意無聊時三五人會圍在一起打撲克。她們是這整條街打烊最晚的店鋪,常常是小菜場、做早點的起來做早市了,她們店面門口那一閃一閃的霓虹燈還亮著。
整條街上還夾雜著幾家棋牌室。棋牌室應(yīng)該是近幾年才公開開出來的,里面主要是麻將桌,供人們打麻將、斗地主,一些社會閑散人員,或者上了年紀(jì)的退休人員在里面玩耍,賭錢是公開的,輸贏各有大小,人民公安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不鬧事,或者沒人舉報,基本就不管了。
另外,與其它城市一樣,象這樣的街道,當(dāng)然少不了福利彩票與體育彩票的銷售點,也少不了房產(chǎn)中介與美容美發(fā)。
這條街上,最熱鬧的時段一是上午早市,菜市場與早餐店,買小菜的市民與吃早點的上海人,就象過去老北京茶館眾生相,很有特點。
上海人看不起外地人,是早就有的事,面對外地人總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優(yōu)越感,高高在上,就是說話的腔調(diào)也是目空一切,開口閉口“啊拉上海人、伊啦鄉(xiāng)下頭——”。就這一點,說實話,上海人給外地人的印象就不完美,正如張愛玲筆下的上海人一樣:“上海人是新舊文化種種畸形交流的產(chǎn)物,性格結(jié)果也許是不甚健康的,但是這里有一種奇異的'智慧。誰都說上海人壞,可是壞得有分寸。上海人會奉承,會趨炎附勢,會混水里摸魚……”這在每日的早菜市場與早點鋪里,演繹的絕倫絕妙。
穿著睡袍的女子,在路口旁菜農(nóng)菜籃前,細(xì)心地挑著自己中意的蔬菜,把菜邊皮、或者稍不順眼的菜葉剔除掉,一邊與菜農(nóng)討價還價:
“儂今朝的小菜倨來,比吃肉都倨了,如今是幾塊鈔票吃不哉一斤小菜了�！�
把挑好的菜讓菜農(nóng)稱重。
“儂的稱啊準(zhǔn)?少了斤兩要來尋著儂個!”
“三塊二角!”
“現(xiàn)在難還有角票,三塊洋錢算了!”
……
“鄉(xiāng)下頭芥小氣,二只角子算啦!”她也不管人家菜農(nóng)登著眼睛,付了三塊錢拿了菜就自顧自走了,嘴里還在叨咕鄉(xiāng)下人小氣。
早晨時間,看見穿著睡袍,頭上卷著發(fā)卷,拖著拖鞋,“踢踏、踢踏”跑出來買菜買早點的上海女人,是上海里弄一景,現(xiàn)在少了許多,雖然還能夠常�？匆姶┧酃浣值�,但頭上的發(fā)卷已經(jīng)沒有了,這或許就是社會的進(jìn)步吧。
可上海男人去吃早點的腔調(diào)一點沒變。到了面店,會細(xì)心地交待:一碗“寬湯健面!”——面要細(xì)面,不要寬的;下水一滾就好;湯里不要香蔥要香菜;湯要燙,而且要多一點;荷包蛋要嫩黃;再少許放一點咸菜。一碗面跟服務(wù)員交待的清清楚楚。
現(xiàn)在許多連鎖店,買小票直接從電腦上就傳到了后廚,沒有機會讓你提這么多的要求,常常會因為面的硬與軟、湯多與湯少、香蔥與香菜產(chǎn)生矛盾。所以他們寧愿還是去老式一點的店鋪,在那里面對服務(wù)員、或者干脆直接面對廚師,慢慢享受他們的腔調(diào)。雖然嘴邊常常掛著句“這地方,齷齪的勒——”,可有時一碗粥、一碟咸菜、一根油條也能夠享受半個小時。遇見了熟人還常常會為了搶著付錢你拉我推,相持半天,爭得面紅耳赤,結(jié)果也就一二塊錢的事情。
本就不寬敞的街道,路的一旁總是停著一溜的小車,人行道讓路邊經(jīng)營的小店占了大半,行人、電動車、汽車擠在一起,來來往往顯得更加的擁擠,常常發(fā)生堵車,因為堵車時常發(fā)生的爭吵就屢見不鮮。
“嘀嘀,嘀……”寶馬的喇叭聲越來越緊,顯得很不耐煩。
對相一輛一汽紅旗,半斜著車身,停在路邊,正好堵著路,使寶馬車無法通過。
開寶馬的美女從車內(nèi)探出頭來,一口上海話:“撒寧停的車?yán)?拂會開車蹬屋里相息息,出來害撒寧……”
這時從路旁的便利店里閃出一男青年,接口就罵:“傻B,你罵誰呢?開個寶馬就敢罵街,信不信老子把你給撞癟了。”聽口音就是北方人。
“你會不會開車?師傅沒教你怎么停車�！泵琅敛皇救�,改口普通話:“一付流氓相,你才傻B呢,你們一家傻B……”
“你再罵,再罵就撞你B丫的�！�
邊上早就幾個好事的在圍觀,不怕事大,一看這女的嘴利害,便起哄:“撞啊,撞啊,哦……”一片哄堂大笑
只見男青年鐵著臉鉆進(jìn)了紅旗車,發(fā)動車子掛檔向后退去……
看熱鬧的人感覺無趣,昂奮的表情也松弛下來,唏噓地回過頭去。
開寶馬的美女也縮回車內(nèi),準(zhǔn)備開車走人,嘴里還在不停地嘟噥著什么……
一聲刺耳的發(fā)電機高速旋轉(zhuǎn)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嘭”的一聲巨大的撞擊時,讓路邊上的所有人一下子緊張起來,看熱鬧的人還沒明白過來什么事,只見兩輛車已經(jīng)撞在一起……
路人有覺悟的趕緊報警,一會一輛交警的車輛就到現(xiàn)場了。
此時現(xiàn)場道路讓看熱鬧的圍的水泄不通,人們議論紛紛……
交警在勘察現(xiàn)場,并把雙方駕駛員叫到邊上:“人都沒什么事情吧?”
美女駕駛員嚇得臉無血色,身體分明還在顫抖,看著交警一言不發(fā)。
男青年一臉不屑的樣子,主動跟交警說:
“堵車,我倒車讓她來著,腳一滑,把油門當(dāng)剎車了,車就撞上去了�！�
“你又給我闖禍……”看樣子這交警認(rèn)識男青年。
邊上看熱鬧的路人有認(rèn)識這男青年的,知道他是這一帶的“混混”,也不敢出來幫女孩講話。
“通知各自保險公司�！苯痪f:“你們跟我回所里作筆錄,看車能開嗎,不能開叫拖車趕緊拖走,邊上的人讓開,別看了,讓開,讓車通過�！�
在人們竊竊私語聲中,事故車被拖走,女孩鉆進(jìn)了交警的車中,男青年看著女孩的背影,眼中分明有一種壞笑。
看熱鬧的人都散了,退到了路邊上的小店里。彩票店人最多,議論也最激烈。
“這女的今天是傍著赤老則,讓伊這只青頭捉老么,自認(rèn)倒霉則�！闭f這話的是當(dāng)?shù)厝?當(dāng)然是認(rèn)識剛才闖禍的男青年了。
“他膽真大,這車還真敢撞上去,真是無法無天。”一人接話�！拔椰F(xiàn)在想想都怕”。
“他有什么不敢的,你沒有看見剛才那警察都沒有說什么,你知道嗎,他姐夫就是這里的交警大隊的副大隊長。姐姐原先是坐臺的,把人家家給拆了,自己上位,成了正室。這弟弟跟來上海,靠著姐夫混成了一個地痞�！�
“不說了,不說了,禍從口出。開獎了,開獎了�！辈势钡昀习迥镆豢丛挷粚︻^,趕緊把話給敞開。
彩票開出三個五,俗話叫豹子。彩民一陣騷動�！皨尩�,剛才想好要買豹子的,讓這車一撞看熱鬧給耽誤了�！边@懊悔的樣子,又是篤腳又是拍大腿的。
“我說的吧,要開豹子了,你們都不聽……”彩票店里總有這種事后諸葛亮,號碼開出后總是振振有辭、信誓旦旦。
“你買了沒有?”邊上有人嗆他。
“不是和你們一起看熱鬧給耽誤了嗎!”
“哦……”一陣噓聲。
這買彩票的地方,本就是些閑散人員、外地務(wù)工人員,或者就是農(nóng)民工等,到了晚上沒有事情,在彩票店打發(fā)時間。在上海流行一句話叫“有錢人買股票、沒錢人買彩票”,還真就這么會事。而且這些人一直要到彩票店銷售結(jié)束才會惺惺離開。
理發(fā)店里就不一樣,畢竟女同胞多,說話聲音就小,議論也是輕輕的。多是說些家常里短。誰家的小姑子又離婚了。誰家的男人出事情,一家子全搬到鄉(xiāng)下頭去了,平常神光神氣的不得了,男人一出事體沒有聲音了,工作也辭脫了。身上的衣裳是多少多少鈔票;買了鞋是進(jìn)口的……
這時候店里的老板會輕聲地介紹店里的優(yōu)惠活動,“你辦一張消費卡,洗頭、染燙都是八折;預(yù)存1000元,可以當(dāng)1200元用�！�
這女顧客想想合算,問:“存了鈔票消費還可以打八折嗎?”“對得,我們現(xiàn)在還有其它優(yōu)惠活動,象精油開背,原價388元,現(xiàn)在體驗價,只要88元,又健身瘦身,還美容養(yǎng)顏。你要不要試試?”
“這次沒時間了,辦個卡,下次來吧”。
做生意真是各有各的門道。
洗腳店里就是另一番春色了。進(jìn)這店的一般都是熟客,進(jìn)了店打情罵俏那是自然的。就是頭一次進(jìn)入的生客,自也會有人主動笑臉相迎�！跋茨_、還是敲背?”是熟客基本就不問了。
進(jìn)了房間,洗腳的小姐會主動問你,泡腳用中藥還是用醋。醋早就知道有藥用,但自從白醋用來泡腳,它的需求量,生產(chǎn)企業(yè)大概做夢都沒有想到過。洗腳房的服務(wù)項目層出不窮,有單項,有套餐。平常不去洗腳房的會不明白套餐為何物,直白了說,其實套餐就是洗腳、契腳、捏腳加敲背。全套再加,就是精油開背了。價錢從普通的50元起,基本全國統(tǒng)一價。當(dāng)然一些高檔的洗腳城或洗腳中心價錢就不一樣了,洗腳從88元起,到各種套餐,888元的都有,甚至一次消費過千的都是常事。其中的享受,或者說毛膩只能自己去體會了。
洗腳,在國內(nèi)近幾年會發(fā)展成一個產(chǎn)業(yè)鏈真的讓許多專家跌破眼鏡。不明真相的人總以為洗腳店就是色情場所,其實不然,準(zhǔn)確一點說它應(yīng)該是一個打擦邊球的灰色地帶。只要是色情存在,政府早晚會取締。但洗腳房、甚至洗腳城在全國各大城市如雨后春筍般的出現(xiàn),絕對不是靠色情。上海也不例外,這洗腳的生意紅火的如日中天,分高、中、低幾個檔次,各做各的生意,各有各的服務(wù)群體,正所為上海人老話講的,“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在這條不長的街道上,從早到黑,來來往往,不管你是上海人、還是外地人,佳為蕓蕓眾生,就如肩上背著個箱子,手里拿個凳子,沿街擦皮鞋的鄉(xiāng)下人,有生意就做,不管你男女,三塊錢一雙鞋擦完給錢走人,各做各的事情,只有郵局送報紙的,在這條街上熟客最多,來來回回總有人打招呼,也只不過是一剎那的寒暄,或許這就是如今大家忙碌生活的背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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