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名云潔優(yōu)美散文
名字只是記人或事物的符號,深究并沒有太大的意義。而“云潔”曾做為我的筆名,它卻包含著一段久久難忘的往事,也承載著我少年時孜孜追求夢幻之輕。
祥、志、曉、申和我在初中時一個班級,幾人感情純厚,像親兄弟一般。初中畢業(yè)了,即將各自紛飛,難舍之情蘊在心底。祥家住東鄉(xiāng),離學校十幾里,生活用品要帶回去,但沒有公共交通,只能騎自行車,道路又坑洼極難走,于是我們幾個騎自行車為他送行。
剛到祥家,我就發(fā)現(xiàn)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很可愛,一對機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說話時兩頰各有一個淺淺的小酒窩。見有生人來,先是膽怯羞澀,遠遠躲著偷看;熟悉一點后,嘴巴甜,堆笑臉;玩熟后,他就耍賴皮,上頭上臉,問東問西。他是祥大哥的兒子,該叫我們叔叔,但卻直呼我們名字。在吃飯時,他又搗起亂了,時常打斷祥爸爸給我們做三綱五常禮教訓導。祥爸爸惱怒了,喊來祥的二哥,巴掌還沒揚起,他就乖乖地獨自蹲在廚房里啃雞蛋皮去了。
我們不敢向祥的二哥讓酒,家人說他有瘋癲的毛病,喝醉后要打老婆、孩子。他二十三歲,以前不這樣的.。沒上成學就回鄉(xiāng)務農了,承包過村里的瓜園、菜園、魚塘,非常能干,他把地里塘里收獲的瓜果蔬菜、草魚鯽魚拿到附近油田菜市去賣,刨除上繳村集體外,收入很不錯。但時間長了,村干部看出了門道,拒絕讓他繼續(xù)承包,并處處與他家做對,分的田地不肥,沒有澆灌條件,審批宅基地推三阻四。雖然祥兄弟三個,但村中他家是獨姓,沒人幫襯,村干部隔三岔五上門來欺負。打過幾架,無奈他家勢力孤單,只有忍氣吞聲。二哥娶的女人他本人并不中意,家里卻強求,洞房花燭之夜,新娘子哭哭啼啼一個晚上,過幾天才好了些。再后來,他時常沒輕重打老婆,有了孩子后,孩子也成了受氣包,于是,村里孩子都怕他。
飯后,虎子樂顛顛地跑過來,隔著窗戶便大喊:“云潔,咱們去廟里玩吧!”
“云潔,叫誰呢?”我們幾個互相打量。曉指著我說:“虎子叫你呢,云潔跟你名字文儉諧音,虎子說話又不清。”哦,細聽是叫我,這個熊孩子。
于是,我們跟著虎子往村外的廟里走去。廟離村子五六里,也沒什么好路,大多要走鄉(xiāng)間的田埂路。這一帶處于鎮(zhèn)子東邊的村莊我們統(tǒng)稱為東鄉(xiāng),這里的土質黏性大,色暗紅,地表起伏不平,應該屬準丘陵地帶。即使下點小雨,大路的土層已是粘壞鞋底,更不說田埂路了。
好不容易走出四五里,便見前面一大片樹林像濃綠化不開的大把上好顏料,被粗心的畫家丟忘在這爛得不能再爛的廢紙上;又或許是一位大器晚成的畫家早年的習作吧。因為這美麗的景象與周邊村莊、田野的貧瘠單調實在是格格不入。這片樹林被東西兩條河流環(huán)抱,河水流連美景,依依不舍地打著旋兒遠去,交匯到望不到盡頭的樹林的南邊。河水清淺但浚急,嘩嘩啦啦不忍寂寞地喧鬧著。魚兒褐色的背凸出在水面,撿小石子扔過去,魚兒倏忽不見了,河底石塊下生有綠苔,成了魚兒的保護色。那岸邊幾匹馬在低頭喝水,有匹打著響鼻,大概農人打了老晌午。兩岸都有柳樹,柳枝低垂,樹葉拂水,遠處水綠與葉綠連染,看花了眼睛。抬頭看天,太陽金黃燦爛,天空湛藍瑩碧,冷暖色調在這里被調和得色彩繽紛、柔和曼妙,任你眼目馳騁。
“云潔,花姑娘的干活!鄙晁麄冦@進樹林深處喊我。林子里也亮起了虎子的尖聲吆喝,如脆響的銀鈴。哦,他們正在圍追堵截“花姑娘”,這種小飛蛾整個身體有小手指肚大小,有內外兩重翅膀,外翅和身體一樣呈蒼灰色,內翅則薄如蟬翼,絢麗多彩。它有翅卻不善飛,后肢發(fā)達,彈跳力極強,像蚱蜢一樣一彈數(shù)米。他們正在捕捉這種外卑內美的飛蛾;⒆由舷赂Z跳,又時時歡呼驚叫,那稚氣滿滿、天真無邪的歡笑聲,真把我們帶回了童年。
林子很大很密,以白楊、刺槐為主,間有榆柳椿楝,偶有空隙處長出蓬蓬灌木、叢叢雜草,正午直射的陽光被枝葉篩得剩下豆粒大小斑駁的光影又隨意抹畫在地上、樹干上、我們身上、虎子頑皮的臉上。
處在林中陡感幽靜幽冥,陰涼沁脾,不覺間“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意境漫上心頭。林子深密不知有多少公里,若淺隱林中將無論魏晉了。
這時,一陣幽怨的二胡聲從樹木深處擠過樹縫被鉆進林子的微風捎過來,是一段大調曲《李豁子離婚》,曲調暗灰,凄婉惆悵,幽咽不暢。
“誰在拉?”我問道。
“老和尚!被⒆訐屩卮。
“老和尚是什么人?”
“老和尚就是一個老頭和尚唄!對了,還有個小和尚呢!走,偷他柿子吃!
“遠不遠?”
“有點遠,還要過天橋哩,過了天橋就看見那座廟了!
“啥叫天橋?”
“幾根碗口粗的鋼管橫在河兩岸,就成了橋,上油田集市又懶得過上游大橋且膽子大的,便沿鋼管過去!毕榻舆^話茬。
“那老和尚就住在廟里吧?幾間?大嗎?供什么佛像?”……我一口氣問了許多。祥對那兒情狀也不甚清楚,我從他的介紹中只能知道大概了。
那老和尚是山東人,半路出家,也不知為啥。在這廟中住了十幾年,愛吃柿干,只是市場上柿子不夠肥大,比不上山東柿子有成色,但鄉(xiāng)關遙遙,只能自己載種幾株,結果后壓成柿干權充鄉(xiāng)味了。后來,他年紀大了,收了個弟子,替他灑掃廟院。弟子是個啞巴,老和尚又時常喝叱他,心煩或弟子偷懶也未可知。只是,一個絕了貪嗔癡念的出家人,有啥哀怨要拉那自虐自殘的《李豁子》。
唉!林闊大而幽靜,但也見不得多少平和氣;林外世情繽紛而錯雜,充滿爭斗和怨憤。在此時此地,此景油然生出此情,它如冷風,無端吹醒了我少年時的田園牧歌美夢;它像利刃,無情割刮著我世間一切安好夢幻之維,這憧憬廣廈轟然崩塌可能也是遲早的事了。這些鏡像告訴我,夢境是虛幻的。
我決定以后筆名叫云潔,因為它紀念了少年美好的夢幻,襯托了無奈的現(xiàn)實,更有意味的是一個偶遇的稚童無意間叫出來的名字。
【我曾名云潔優(yōu)美散文】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