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經(jīng)典散文
生平不愛貓狗,路上見了也躲得遠遠的,中學(xué)畢業(yè)時去同學(xué)家,剛到門口就撲出一條惡狗來,猝不及防隔著褲子還被咬出了血,雖然傷口好了也從此添了毛病,變得極怕狗。
但二十幾年前,我卻愛過一條狗,這條剛出月子就被抱來我們家的小笨狗,陪伴我和弟弟好些年,一直從小學(xué)到中學(xué),都是親密的玩伴。我們?nèi)胰私兴盎⒆印?/p>
虎子是條笨狗,長相卻很是威武好看,機靈的黑眼睛,全身棕黑,尾巴上意外的有一塊三角形純白色的毛。額頭上還有幾個小白點,一有動靜,馬上就起身,從懶洋洋的打盹狀態(tài)恢復(fù)警覺,黑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兩只耳朵刷的就豎起來了,十分可愛。
日子過得太久遠了,很多情景也早已模糊,至今已想不起虎子是怎么來的家,也想不起它活了多少歲,殘存在腦海里有關(guān)它的記憶也只有幾個片段而已。
記得那年,三嬸生了兒子在家坐月子,看守菜地的責任就給了我堂妹。堂妹膽小,就老叫我去陪她,我那時只有十歲左右,整日蹦蹦跳跳的愛玩,虎子是總跟在我和弟弟后面的,菜地很遠,兩旁全是高高密密的玉米地,我無事就轉(zhuǎn)了去,摘個西紅柿黃瓜什么的過嘴癮,那地方背(偏僻)一溜全是小路,虎子那會還是個小狗娃,它總是呼哧呼哧的跑在前面帶路,我跟著它歡快地跑著,什么煩惱都忘了。兩個堂妹給我在地里摘了柿子,轉(zhuǎn)眼就找不見虎子了,我急了,滿地里找它,喊它都不見它。我哭喪著臉跑回家,還沒到家門口,就望見弟弟在用刀砍一根玉米桿玩,旁邊,蹲坐得端端正正的可不正是虎子,我高興壞了一疊聲喊來母親,那么遠才去過一次的小不點是怎么記得回家的路的呢。
虎子聽話,還很乖,每次我和弟弟開門上學(xué),它都要一直跟到村口,呵斥幾次才怏怏地回去,我們一直走到公路上,還能聽見它的叫聲。即使?jié)M村的狗在叫,我們還是一下就分辨出那聲是虎子叫的,虎子叫聲特別,一長串一長串的,在凌晨時候特別的清亮,傳得很遙遠。我還記得,那一年,我們家的田被分到了離家很遠的北渠邊,那個地方人去得少,比較偏僻,有一次父親給莊稼灌水,天黑了也沒回來,母親囑咐我去給父親送電筒,我膽小,走到地頭不敢進地,高聲喊著父親,父親在不遠處應(yīng)著我,讓我把電筒拿過去,我怯怯地走進一人多高的玉米地,月色淡淡,我打著電筒照著地里清亮亮的流水,小心翼翼的前行,忽然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嗖的從我身邊竄過去,嚇得我尖叫一聲,父親趕忙拿著鐵锨跑過來,一看,那個正處于極度興奮橫沖直撞的小家伙正是虎子,嘿!這小家伙,我走的時候沒帶它呀,這么遠的路,準是一路聞著我的氣味摸來的。
虎子喜歡逮蛐蛐螞蚱吃,發(fā)現(xiàn)螞蚱,定定地瞅著,兩耳豎起眼神專注,一個猛子撲過去,直接就成功捕獲了,干脆利落,我和小弟每次出去玩都要拿根毛毛草,串好多蛐蛐螞蚱帶回家給它慢慢吃,因為它越長越大不適合放養(yǎng)了,雖然性情溫順,還是咬傷了一個用樹枝打疼它的小女孩,父親就用磚給虎子蓋了一個極漂亮的房子,從此虎子被栓上了鐵鏈,變得不自由了,每次看到我和弟弟,都委屈地嗚咽著,烏黑的大眼睛定定的看著我們,看起來好可憐,我就心軟了,解了它的鎖鏈,這下它可樂壞了,尾巴搖個不停,開始在院子里撒歡打滾作怪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日子不知不覺過去,虎子已經(jīng)成了我們家的一員,我和弟弟漸漸長大念書,課業(yè)重沒那么多時間再跟它玩了,虎子也習(xí)慣了鐵鏈生活,每日威武的坐在它的屋子外面,警惕的東張西望,乖乖的看家,乖乖的等飯吃。
那天,我起床晚了,急急地背著書包去上學(xué),跑過院子時,虎子突然沖我大聲叫起來,我停下腳步看它,它的叫聲低鳴下來變成了可憐的嗚咽,我過去一看,它的飯碗是空的,舔得干干凈凈的?赡芨赣H太忙碌昨晚忘記給它飯吃,我猶豫了一下,伸手從書包里取出一個餅子,這是我早晨的干糧,我掰了半個扔給它,它一口就吞下去了,看來是餓壞了,我把剩下半個也扔給它,它吃完還是沖我可憐巴巴的.瞪著眼睛,我想回去給它弄點吃的,可是已經(jīng)快遲到了,再不走到學(xué)校老師要罰的,我只能狠了狠心,一路跑著去上學(xué)了。
等到放學(xué)回家,我剛進門就瞅見父親和弟弟蹲在狗窩前,虎子無力的倒在那里,口吐白沫,父親正用勺子給狗嘴里灌肥皂水,原來父親天一亮就下地干活了,又忘了給虎子喂食,狗太餓了掙斷了鎖鏈自己跑到地里逮蛐蛐吃?墒歉赣H在地里種了白菜,蛐蛐太多就撒了藥,虎子吃了太多中毒的蛐蛐,自己也中了毒……我眼淚刷的就下來了,都怪我,我早晨要是勤快一點去給它弄點吃的,我趕緊跑到窗臺前,拔下花盆里的仙人掌搗碎了往狗嘴里灌,父親也繼續(xù)不停灌著肥皂水,可是虎子還是沒任何反應(yīng),那雙烏黑的眼睛微微的看了看我,可憐的嗚咽著,還是慢慢的閉上了再也沒有睜開,身體也慢慢變得冰冷僵硬。
全家人坐在院子里,沒人說話。鄰居叔叔也跑過來,他還給父親出主意。聽說狗肉很好吃的,燉了吃肉吧。我說,爸,我們把它埋了吧。父親點了點頭,在門外的花椒樹下挖了個深坑,把虎子埋了進去。有很長一段日子,我根本不敢經(jīng)過那里,每次想起那天早晨我的失誤,都會流淚。
自此,我們家多年未養(yǎng)過狗。
后來有一年,我在門口花椒樹旁邊那塊地里種東西,挖著挖著,竟挖出一撮棕黑色的毛來,我一時定在那里,手里的鐵锨滑落,大滴大滴的淚水,順著臉頰淌了下來。那個毛茸茸的小東西,那個靈性的,那些個難忘的歡樂的片段,早已埋葬了消失掉了。一起逝去的,還有我青澀的童年與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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