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公婆婆抒情散文
有句俗話：多年的媳婦熬成婆。每一個婆婆都是從媳婦一步步走過來的，她們都有著不為人知的艱辛。只不過有的女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一旦自己做了婆婆，就會拿出做婆婆的款百般打壓自己的媳婦；不過大部分婆婆都能善待自己的媳婦，不為別的，就為了她是自己兒子的枕邊人，自己千疼百愛的孫子的母親。
一個女孩，二十多歲離開自己的親娘，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做媳婦，假如婆婆身體康健，她們至少要有三四十年或者更長的時間在一起相處。婆母也是娘，除了沒有血緣關(guān)系，在一起那么長時間，就是一塊石頭也要捂熱了，何況是血肉做的人心呢？
我和公公婆婆的第一次相見，是1991年的臘月中旬。
我和老公是經(jīng)同事介紹相識的，因為我對他是一見鐘情，所以第二次他就邀請我去他家。那是一個晚上，我在同事的陪伴下來到了他家。老公的父母給我的第一個印象是很老，特別是老公的母親，個子矮小，還是小腳，我估計他們應(yīng)該有七十多歲了。后來才知道老公的父親56歲，母親才54歲，只是因為常年在地里勞作，才顯得面老些。
第一次見面，除了老公母親那一雙小腳，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給我做的那一碗雞蛋撈面了，她給我盛了滿滿一碗，像小山一樣，我根本無法下筷。我第一次見識了婆婆的熱情和實在。
和老公結(jié)婚后，我才真正認識了我的公婆，他們身上具有所有農(nóng)村老年人的美德，勤勞，善良，簡樸，厚道。我老公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公婆對他的疼愛可想而知。我來到這個家，公婆把對老公的愛無私地分給了我一部分。不僅不讓我做任何家務(wù)，婆婆還經(jīng)常幫我洗衣服，就是我覺得于心不忍偷偷藏起來她也要找出來給我洗干凈，晾干后疊好整整齊齊地放在衣柜里。每天變著法地做飯，盡量適合我，最多時給我的碗里一次盛七八個荷包蛋。和老公結(jié)婚一兩個月，我新婚時的新衣服就不能穿了，所以說我變胖很大程度上歸功于婆婆。
我公公是個非常勤勞的人，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地里勞作。我婆家的地收拾得在村里是一流的'，我公公絕不允許地里有一根雜草，他每天不是往地里上農(nóng)家肥，就是清除雜草，每到收獲季節(jié)我家地里的莊稼都是長勢喜人，這都是我公公的功勞。不僅是責任田種的好，我公公還經(jīng)常去嶺上開小片荒，最小的地只能種兩三棵紅薯苗，真是應(yīng)了人們嘲笑山區(qū)人的地塊小，“一掀草帽子下面都有塊地”。公公身手敏捷，六十多歲還能爬樹，去摘柿樹上別人夠不著的紅柿子。每次從地里回來，他從沒空過手，不是采些野韭菜，就是撿拾一捆干樹枝，家門口的柴火堆得像小山一樣。為了省電省煤，公公婆婆經(jīng)常燒火做飯，天不黑就上床休息，天亮了再起床，他們曾經(jīng)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月僅用0.75元電費的記錄。
和婆婆熟識后，在一次閑聊中，我提出了我的疑問：“娘，你和我大姑同歲，比你年齡大得多的老人都不裹腳了，你為什么還是小腳呢？”婆婆向我講述了她痛苦的過去。
婆婆是個苦命人，她老家在淇縣。六歲時因為家境艱難，母親把她和弟弟分別送了人，我婆婆被送給了她現(xiàn)在的娘家，因為不是親生，養(yǎng)母對她很不好，不僅吃穿上苛待她，后來全家逃荒到了山西，守舊的養(yǎng)母竟給她裹了一雙小腳，由于水土不服，婆婆的手中了“水毒”，變得關(guān)節(jié)粗大，到現(xiàn)在還顯得異�？植�。
婆婆十九歲上出嫁了，可是她的幸福并沒持續(xù)多長時間。第二個女兒還沒有出生，她的丈夫就死于一次意外。由于婆婆的思想很傳統(tǒng)，她并沒想到要改嫁�？墒撬钠拍笇λ懿缓�，鄰居的一位大娘經(jīng)常勸她：“他嫂，別守了，我就是個例子，雖說你比我強有兩個丫頭，可到老了沒有兒子，終究是不中用的，再說你婆母也不容你�！边@位大娘無兒無女，守了一輩子寡，晚境凄涼。婆婆思前想后，決定再邁一步，經(jīng)人介紹又和我現(xiàn)在的公公成了家。
我公公也飽經(jīng)了生活的艱辛。他十幾歲上就失去了父母，大姐出嫁了，二姐不顧家，他就照料著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弟弟，所以我公公什么家務(wù)活都會做，不僅是洗衣做飯，連紡花織布這種女人的活他都會。公公的第一個老婆二十多歲就因病去世了，生了一個女兒也沒能活下來。和我婆婆組成新的家庭后，他們又依次生育了我三姐，老公，小姑子。
我公公婆婆相處的很好，婆婆的腳不方便，地里的活大部分是我公公在做，雖然我愛人年輕，可他因為還要上班，加上天性中缺少了公公的那份勤快，所以只能偶爾幫幫忙罷了。我公公心地善良，為人厚道，卻攤上了一個不厚道的弟弟。
因為自幼失怙，我公公的弟弟，也就是我老公的叔叔，是我公公一手帶大的，公公不僅幫叔叔娶了老婆成了家，就是他大兒子的婚事也是我公公婆婆一手促成的。叔叔住在離我婆家不遠的地方。他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據(jù)我婆婆說，我公公十分疼愛他的那幾個侄子，常說：侄子和兒一個樣。幾個孩子小的時候，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公公總是要分給幾個侄子一點。侄子長大了，他又言傳身教，傳授給大侄子蓋房子的技術(shù)，為了讓大侄子練手，我家的房頂就是公公的大侄子鋪的瓦，后來經(jīng)常漏雨。而叔叔蓋新房時，公公卻親自在房頂鋪瓦，叔叔的房子比我家的房子早蓋好些年，卻從沒漏過雨。
和叔叔家的矛盾是因為遷墳而產(chǎn)生的。因為父母早逝，草草安葬，為父母遷墳就成了公公最大的心愿。墳地選好了，給墳地的主家換地時，叔叔不愿意，我公公就把家里最好的地換給了人家。遷墳時，要舉行儀式，需要招待親戚，叔叔又說自己沒錢，公公說沒錢就算了，出點糧食也可以，可叔叔又推三阻四，一點東西也不想出。遷墳?zāi)翘�，公公和婆婆攔住了要到墳上拜祭的叔叔一家，兩家人大吵了一場，婆婆在那次爭執(zhí)中氣得雙手顫抖，留下了病根，好多年后手才不會時時顫抖了。至此以后，兩家人徹底斷了來往，公公從患病直至去世，叔叔家從未有人來看望一次。幾年間，叔叔和嬸嬸也相繼去世，他們的恩恩怨怨也終于煙消云散了。
1996年，我老公調(diào)到了離我娘家不遠的學(xué)校工作，小姑中專畢業(yè)后在鄉(xiāng)政府工作，家里就只剩下了公公婆婆兩個人。他們更加勤儉了，我們在外面吃的糧食蔬菜都是他們種的，可他們平時卻連雞蛋也不舍得吃，更別說吃肉了。每次過節(jié)老公回家，我總要安置他幾句，給公婆買點肉吃。公公和婆婆身體不太好，可為了省錢，他們連藥都也不舍得吃。由于不注意按時服藥，公公的腦血栓復(fù)發(fā)了，成了偏癱，經(jīng)過治療，他拄著棍子能勉強行走，疾病徹底擊倒了公公，家里的地只能拜托同村的三姐來侍弄了。
又過了幾年，婆婆突發(fā)胃出血，住進了醫(yī)院，經(jīng)過手術(shù)治療，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公公婆婆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他們再在老家獨住了，我爸爸媽媽提前搬進了他們剛蓋好沒多長時間的新家，把鄉(xiāng)家屬院的舊房子騰了出來，我公公婆婆和我們住到了一起。
人們常說：誰家的鍋底不冒煙？自己的牙還有咬到舌頭的時候。住在一起時間久了，總會產(chǎn)生一些矛盾。婆婆本性善良，心眼不壞，但是太寵我公公了，也容不得別人對我公公不好。而且人老了天性多疑，心多，有時我無意中的一句話就讓她多心，以為我嫌棄他們。
說實話，公公偏癱后，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不僅穿衣脫衣需要婆婆服侍，就是吃飯也得有人精心照料。公公的病不僅導(dǎo)致他行動不便，還影響了他的說話和吞咽功能。他不能進食固體食物，就是面條都得用鏟子搗成糊狀一口口喂給他，我婆婆不辭辛勞地照料著公公，毫無怨言。
由于長時間生病，公公的性格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以前的樂觀和幽默風(fēng)趣蕩然無存，他性格開始變得暴躁，易悲易怒，動不動就發(fā)脾氣。婆婆為了能讓公公多吃一碗飯，要費好大勁兒。甚至有幾次，盛怒之下的公公對婆婆動了手，要知道，他們可是一輩子都很少紅臉��！
隨著盤石頭水庫的興建，我們家開始往浚縣搬遷。老公去新村蓋房子，我和婆婆在家照顧公公和兩個孩子。公婆剛開始和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公公還能拄著棍子去大街閑逛，后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連家屬院也走不出去了。我就親自給公公理發(fā)，我用老公的刮胡刀幫公公理光頭，刮胡須，給他洗頭，我的舉動贏得了家屬院所有鄰居的贊許，都夸我是個孝順兒媳。
我和公婆也有發(fā)生矛盾的時候，公公身上異味很大，如果把他的衣服和我們的衣服混在一起洗，我們的衣服都會粘上那種難聞的味道。我讓婆婆給公公單獨洗內(nèi)衣，婆婆就認為我嫌他們臟，洗衣服時故意在門口洗，鄰居問起她就說我嫌棄他們；還有幾次，公公在院子里和大門外小便，我告訴婆婆這樣不太雅觀，婆婆也認為我嫌棄他們；婆婆給公公做飯，放的油很多，我對她說這樣對公公身體不好，婆婆也認為我不舍得讓公公吃……
唉，孝順媳婦真難做！我常說，我不算是很孝順，但我絕對不忤逆。
比如有一次婆婆給公公洗澡，因為行動不便，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恰好老公不在家，我就幫婆婆扶起了一絲不掛的公公；公公70歲的那年春節(jié)，突患闌尾炎做了闌尾切除手術(shù)，大年初二晚上我和老公在醫(yī)院伺候，我親自幫公公解小手……我覺得自己對公婆已經(jīng)很盡心了，可仍然因為公公和婆婆發(fā)生口角。
公公偏癱后，又生存了八年，在我們那兒，有好幾個和他得相同病的老人，大部分生存兩三年就去世了。在這八年里，公公多次犯病，每年都要輸幾次液或者住院治療，可以說，公公生存這么長時間，全是因為我婆婆的精心照料。
我永遠也忘不了公公去世的那個夏天。那時我在小學(xué)教學(xué)，已經(jīng)進入了期末復(fù)習(xí)的緊張時期，一天早上，我婆婆說公公有些不對勁兒，晚上尿了好幾次床，叫他也不答應(yīng)，原先那條好腿也不會動了。我來到公公床前，發(fā)現(xiàn)公公目光呆滯，不停地打著哈欠。我記得在一本書上看過，頻繁打哈欠是大腦缺氧的表現(xiàn)，我忙對老公說：“我看咱爹病得不輕，快給咱姐姐們打電話！”中午，大姑先趕了過來，后來小姑也來了，她找了輛車帶著公公去市區(qū)醫(yī)院拍了個CT,結(jié)果顯示，我公公又一次發(fā)生了腦血栓，原來健康的那半側(cè)肢體也癱瘓了，這意味著公公徹底癱瘓了。
公公仍然沒有意識，不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周圍的一切。我的大姑們都來伺候他。因為學(xué)生期末考試迫在眉睫，我沒有請假，只是承擔起了做飯的任務(wù)。
公公的病情不僅沒有絲毫好轉(zhuǎn)，反而一天天嚴重起來，在醫(yī)院住了十幾天后，公公進入了彌留狀態(tài)。十九天后，公公在醫(yī)院病逝，享年73歲。
公公去世后，婆婆有好長一段時間難以從悲傷中走出來，為了幫婆婆消除悲傷，我們讓婆婆輪流去我的幾個大姑家和小姑家住。后來，婆婆喜歡上了新區(qū)的小姑家，就開始在她家常住，只有過年或暑假才來我家住幾天。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公公去世已經(jīng)好幾年了，婆婆早已從失去親人的悲傷中走了出來，她和小姑住在一起，閑了就和小區(qū)里的那些老婆婆們一起閑聊閑逛，她的氣色也比以前好多了，現(xiàn)在她一回到我家，鄰居們就笑稱她是“開發(fā)區(qū)的城市老婆兒”。
我和婆婆的關(guān)系也更加融洽了，每次她來我家小住，我總是做她愛吃的飯菜，精心伺候她，人這一輩子能聚在一起就是最大的緣分。婆婆除了沒有生養(yǎng)我，待我并不比她的親女兒差。至于以前的那些不快，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了。
愿我的公公在另一個世界安息！真誠祝愿我親愛的婆婆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盡享美好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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