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棗花香散文
仲夏時節(jié)的陽光下，我家房宅后院的那棵棗樹，終于飄下了淡淡的花香。雖已仲夏，可這花香，仍然讓我驚喜。我知道，這花香，是棗花歡呼的聲息，是棗花歌唱的聲息，是棗花雀躍的聲息。這聲息，如輕柔的細(xì)雨噴灑著，淋浴著我的頭發(fā)，浸一潤著我的眼眸，興奮著我的嗅腺。我站在宅屋后門的臺階上，發(fā)一絲感受到了一種飄逸的靈動，酥一酥的；眸光探尋到了一條絢美的彩虹，閃閃的；嗅覺品味到了一種恬靜的芳一香，甜甜的。我真想變成一縷風(fēng)、一束陽光融入到花香里。
我期盼這種聲息已經(jīng)很久了。我住在山屯里，生活在樹的柵欄之中，生活在樹的塔架之中，生活在樹的濃蔭之中，總是期盼著樹木們能適時冒芽、適時開花、適時結(jié)果，讓我享受葉的蔥綠、花的飄香、果的甘甜。沿著季春和孟夏的季節(jié)大道一路前行，看著一樹一樹的花開花謝，我一直期盼棗樹的枝頭有花開的聲息�？墒�，杏花開的時候，棗樹的枝頭靜悄悄的；梨花開的時候，棗樹的枝頭靜悄悄的；槐花開的時候，棗樹的枝頭依然靜悄悄的。靜悄悄的感覺，總讓我焦急著。
不知為什么，棗樹就是不喜歡早開花。從季春時節(jié)到孟夏時節(jié)，棗樹在我家的后院里，一直悄悄地看著杏樹、梨樹和槐樹們熱一熱鬧鬧地開花，它卻在那里沒有一點(diǎn)聲息。也許，它是在深深地思考著什么。我望著光禿禿的枝頭，心里總有莫名其妙的忐忑涌動著。我真的擔(dān)心它錯過了花期，會耽誤孕育果實(shí)的時機(jī)。誤了時機(jī)，那秋天滿樹鮮紅的甜脆，就沒了指望。這樣的結(jié)果一旦出現(xiàn)，我想，不僅我的心里會有傷心的淚水流一溢，我的母親和我的妹妹們，都會有傷心的淚水流一溢。
在我的記憶中，那棵棗樹，總是在秋風(fēng)的蕩漾中，把我家的后院，演繹成一年四季最瑰美的童話。抬頭望去，一嘟嚕一嘟嚕的棗娃娃們，戴著小紅帽，穿著紅肚兜，墜在一根根枝條上，悠閑悠哉地打著秋千。鮮鮮的紅，翠翠的綠，籠罩在一環(huán)光暈之中，吸引我癡癡的眼眸，一遍又一遍地讀著。樹上不時地傳出果、葉們一陣陣咯咯嚷嚷的笑聲，散落到樹下的草棵里，也散落到我的臉頰上。我不住地打開后門，來觀賞這鮮美的風(fēng)景，來品嘗這鮮美的'味道。
秋風(fēng)漾起的時候，母親看見我和妹妹們，常常望著棗樹發(fā)呆，就在腰間系個圓圓的荊條筐，手攀著樹上枝丫，爬到了果葉的風(fēng)景里。那麻利的動作，是母愛的本能做出的，輕一盈優(yōu)美，幸福著我的心際。在我和妹妹們的身上，母親有使不完的力氣、用不完的精氣神兒。她的身體，就好像為我和妹妹們量身定做的，我們吃的、用的，母親想啥辦法也要安排妥當(dāng)。在母親的面前，我們就像一個個活生生的問號，讓母親思考著。而母親的答案，總是讓我們舒心著，快樂著。
母親把采摘下來的紅棗，一份一份地分給我們，可我們卻偏偏舍不得吃。母親不管給我們啥吃貨，我和妹妹們都很珍惜。我們在母親身邊，看著紅棗的新鮮，心里比吃到紅棗還甜。母親也不催促我們吃。她看著我們各自守著的紅棗，很風(fēng)趣地給我們出了一個吃棗的題目。母親問我們：“吃棗時，是先吃大的、好的？還是先吃小的、破的？”很快，先吃小的、破的成為我和妹妹們的共同回答。我們的理由很充分：小的、破的吃完了，剩下的就都是大的、好的。
可母親卻說我們答錯了。母親告訴我們：“吃棗，要先吃大的、好的，然后吃小的、破的。這樣吃，吃到最后一個也是大的、好的�！蹦赣H的話，讓我深深地皺了一會眉頭后，頓覺心境大開，一下子有了許多的領(lǐng)悟。我們家不管吃啥東西，母親都是先挑最好的，剩下的就是吃不了，也沒啥可惜的。家里賣東西，母親也是一個勁地勸人家挑最好的，從不把包崽兒給人家夾進(jìn)去。給人家送東西，母親也總是挑選最好的。
想不到，這吃棗還挺有學(xué)問的。我又想起，在母親的身邊，我和妹妹們總是被她夸獎著。母親一直拿我們比著找優(yōu)點(diǎn)。只要我們在母親的身邊，一個一個地比起來，就都是她心中的好孩子。我經(jīng)常聽到母親說，我和妹妹們哪個哪個好，卻一直沒聽到過母親說，我和妹妹們哪個哪個不好。我和妹妹們在母親的夸獎聲中快樂地成長著，真是別樣的幸福。母親又用這樣的眼光，來看待我們那個山屯里所有的人，山屯人同樣都是最好的，他們與母親相處得很融洽。母親，僅僅是山屯里的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家婦女，真不知道她是從哪學(xué)來的。
棗樹就是棗樹，有著自己淡漠熱鬧的個性。在那些開花的樹們都停息了花香、花色、花姿的聲息后，棗樹才從夢境中醒來。它打個噴嚏，又伸伸懶腰，就滿枝頭綻苞吐綠了。棗樹吐綠的速度，就是一個快。頭一天還是個葉卷卷，第二天就變成了葉片片。沒多久，棗樹的枝頭就綠葉婆娑了。我知道了，沒有這滿樹婆娑的綠葉，棗樹是不會坐蕾開花的。葉是花的胚胎之基，葉是果的營養(yǎng)之源，這一點(diǎn)，棗樹肯定清楚。我想，棗樹的淡漠，一定是一種自我的保護(hù)。
棗樹的葉子，都是錯落有致地排列在棗吊柄上。棗樹枝條上的每一個芽苞，都要分生出三四個、甚至更多的棗吊柄來，而每個吊柄上，又要長出七八片、甚至更多的葉子來。棗樹的葉子形體整齊，質(zhì)地硬實(shí)，葉面光滑，色澤明亮。一根根的棗吊柄連著一片片的葉子，一順地掛在枝條上的芽苞處，一簇一簇的，飄揚(yáng)成翠綠的彩帶。滿樹的彩帶飄起來，歡呼成一曲沙沙作響的歌謠。我傾聽著歌謠的韻味，陶醉得閉上了眼睛。
棗花飄香的時候，早過了“立夏前后一場凍”的時節(jié)。季春的復(fù)蘇中，杏花和李子花都是早開早謝，分別結(jié)下青杏和青李子的酸澀。我想，那青杏和青李子，一定有啥難言的心事，才共有著酸澀的味道�！白蛱焱砩舷铝艘粓鏊獌�，不少的小杏、小李子都被凍壞了�！蹦赣H的話，恰恰驗證了我的擔(dān)心。母親說話的時候，那杏樹和李子樹下，已經(jīng)是果殤滿地了。也許，那杏花和李子花，在競相飄香的時候，還沒有做好保護(hù)自己后代的準(zhǔn)備。
棗樹的花期要持續(xù)一個月之久。棗樹一定是像母親一樣，生孩子就要準(zhǔn)備好充足的乳汁。我記得，梨花飄香的時候，總是滿樹的歡呼，滿樹的熱鬧。那種歡呼，那種熱鬧，真是讓我為之振奮。我走在梨花的芬芳里，心情陶醉成一個憨憨的傻瓜�？赡敲苈榈幕ǘ�，有時爭一吮一著一個芽苞上的乳液，很快就顯現(xiàn)出營養(yǎng)不一良的狀態(tài)，花殤一片于樹下，難怪母親說梨樹凈開謊花。而棗樹開花，講究個先來后到，先開花先結(jié)果，后開花后結(jié)果，營養(yǎng)有個調(diào)配，有開花必有結(jié)果。
蜜蜂們也嗅到了淡淡的棗花香，嗡嗡地飛來，采那甜膩的棗花一蜜。許多不知名的蟲們也嗡嗡地飛來，來分享這淡淡的棗花香。我想，那些季春時節(jié)的花們，肯定浪費(fèi)花期和花香。季春的季節(jié)，蜜蜂和蟲們還沒有真正地活躍起來。我站在棗樹下，過足了嗅花的癮。傾聽著棗樹上花蟲合奏的交響，我明白了，該開的花，總會飄香的，能結(jié)果的花，啥時開也不晚。仲夏時節(jié)，一樹婆娑的綠葉，一樹淡淡的花香，一樹甜甜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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