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cè)臉經(jīng)典散文
在久等不來的公交站牌下,我有點兒百無聊賴,呼吸著混合著汽車尾氣的空氣,我開始打量起身旁等車的人來。
離我最近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一臉的不耐煩,不時地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后來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煙,氣定神閑地抽了起來。
離我最遠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清新”,她在站牌前的馬路上不停地走來走去,嘴里絮絮叨叨地講著電話,滿臉的抱怨。就在她掛掉電話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她嘴角微微上翹,她似乎是在微笑。那種不經(jīng)意間的流露,是我曾經(jīng)的同感身受。
十幾分鐘后,一輛淺咖色的奧迪在女孩身旁緩緩?fù)O,女孩歡樂地打開車門,雀躍地落座。
二十分鐘過去了,要等的公交車遲遲不來,素來平靜的我,突然有些發(fā)火。盡管我努力克制內(nèi)心的憤怒,臉上還是不自然地露出了和其他人一樣的不耐煩。他們都有各自平息情緒的方式,而我除了觀察他們的表情緩沖內(nèi)心的焦躁外,還是習(xí)慣性恢復(fù)抱怨。
就在我感到心塞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側(cè)臉晃進了我的視線里,我差點兒沒窒息掉。
那個側(cè)臉,很像我的'爸爸。他頂著一頭灰白稀落的發(fā),削瘦的臉頰微微有些松弛,他挎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眼睛始終盯著公交車開來的方向,不曾回頭。
突然不爭氣的我鼻子一酸,眼淚瞬間涌進了眼眶,打著轉(zhuǎn)不敢往下掉。我不是一個好女兒,總是惹爸爸生氣,青春期里的叛逆拉長到大學(xué)畢業(yè),而我依然沒能心平氣和地跟他說上幾句話。在我有限的記憶里,我或多或少地從親戚那里聽說我小時候過得很苦,聽過最多的話題就是有關(guān)醉酒后的爸爸對全家人的傷害。那個時候,聽他們說我總是哭,身上青紫色的淤青一塊一塊的。我丟失了大量關(guān)于小時候的記憶,卻因為常常被旁人提及,我對爸爸的態(tài)度由原先的恐懼變成了憤恨。可是爸爸并沒有像鄰居家里的家長一樣讓我輟學(xué)進工廠,在我成績倒數(shù)的初中畢業(yè)后,他依然選擇供我上了高中,直到我大學(xué)畢業(yè)。爸爸他從來沒有跟我講過一句關(guān)心的話,只是默默地把一沓沓褶皺的人民幣撫平再撫平,塞進存款機里,給我匯學(xué)費,生活費。
而我大學(xué)畢業(yè)后,再次讓爸爸失望,我沒有回家參加工作,而是選擇了留在北京奮斗。大學(xué)里我與他的聯(lián)系本來就很少,畢業(yè)后,盡管是隔空的電話聯(lián)系,也是寥寥無幾。我說不出是為什么,總覺得和爸爸沒有要聊的話題,索性再也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他,而他似乎也很忙,很少再打電話給我,于是,我和爸爸之間似乎劃開了一道狹長的缺口,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再輕易碰觸。
站在擁擠的公交車?yán),我感覺腦袋好痛,我背離了爸爸的所有意愿,選擇了苦逼的北上廣奮斗。我說不出夢想是什么,感覺那滋味很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無味是因為未曾實現(xiàn)或不好實現(xiàn),可惜是因為總以為它會實現(xiàn)。在親情和夢想面前,我敗給了自己。
其實,對童年的逼仄生活,是我故意選擇的忘記,如同我現(xiàn)在苦逼入蟻的奔波,我選擇的繼續(xù)。
我想給自己更好的生活,也是對爸爸最大的安慰,不聯(lián)系不代表不記得,而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苦逼的所有秘密。聲音這東西,在親人面前破綻百出。一個無意的嘆息,都能引起他們的恐慌與擔(dān)憂。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說謊需要勇氣。
偶爾媽媽也會打電話過來,有催婚的意思。我滿口答應(yīng)著都聽她的回家就相親,還說讓她多幫我挑幾個高富帥。老媽在電話那頭樂得合不攏嘴,我聽著她的笑聲心里很難過,我根本不想相親,因為我已經(jīng)有了我愛的人,雖然他可能不會娶我?墒俏业降撞幌胱寢寢屖,也許不久之后,我真的要結(jié)束這種苦逼的北漂,回家過安逸踏實的生活了。離開他,或許比和他在一起會更讓我感到幸福的,因為和他在一起,我很少笑過。
我在沙丁魚罐頭似的車廂里被推搡得無法呼吸,明明是大清早的,我的額頭上竟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我連胳膊都無法動彈,任憑它們順頰而落。
“大概我是真的要走了!蔽矣脑沟乜粗砼则}動的人群,不自覺地捂緊了掛在胸前的包包,在心里默默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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