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民，農(nóng)活，故鄉(xiāng)散文
公歷2013年11月22日是個極為普通的日子，或許只對于我存有微微的異樣。這一點點異樣也只是驅車300公里，由西向東，再由東折北，沿海岸而上，漸遠海風的氣息，進入大山的懷抱，重回兒時成長的故鄉(xiāng)。
身居外地，偶回家鄉(xiāng)，已漸成習慣，平時逢年過節(jié)，抑或臨時起相思，便會攜妻帶兒，驅車北還。漫隨秋去冬來，天轉寒涼，思鄉(xiāng)之情再次悠然而生，濃濃的思懷占據(jù)心靈的羽翼，每夜伴鄉(xiāng)夢入眠，依稀父母的容顏，默念家鄉(xiāng)的輪廓。
父母世代為農(nóng)民，我是農(nóng)民的兒子。記憶深處刻畫著鄉(xiāng)村的輪廓，夢中呢喃呼吸著鄉(xiāng)村的氣息�？鞓诽煺娴耐�，奔跑于濃綠的田埂間；青蔥求學的少年，穿梭于鄉(xiāng)間的土路上；羞澀懵懂的初戀，牽手于村邊的綠蔭下……農(nóng)村的孩子大多生活單一，卻充實快樂，無拘無束，寬闊的田野，高大的山巒，蔥郁的河岸，都是我們天然的樂場。歡聲、笑聲、叫喊聲，漫灑碧綠的原野，輕上無塵的云端，穿越時光的痕跡，至今，仍清晰響徹在童年的心底。
兒時玩伴的父母也都為農(nóng)民，每日早起，大人們下地務農(nóng)，孩子便成了田野上的主人，盡情打鬧、歡快追逐，趣味無窮。那時，結伴為父母送水帶飯，一路奔跑，一路歡笑，圍觀大人們甩開滿臉的汗水，美滋滋的吃著粗茶淡飯，用稚嫩的雙手為他們捏腰捶背，看著他們臉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等到我們逐漸長高、長大，有了力氣，在學習之余，也可以幫著家里打理簡單的農(nóng)活。農(nóng)村里成長的歲月，總會有一個單薄矮小的身影，時常出現(xiàn)在農(nóng)田的一域，跟隨在父母的身后，除草、踩埂、澆水、施肥。那道別樣的風景，存留在鄉(xiāng)村的視野里，寄托在父母的希望中，常伴于流年的思懷處。如今，我們都已從鄉(xiāng)村走出，離開了大山的懷抱，遠別了父母的慈祥。在緊張的城市生活和工作壓力下，慢慢的，不知自何時起？回家竟成了一種奢侈，父母盼兒歸也成了一種奢望。
隨著自己娶妻生子，親身體驗到父母對子女的無私情懷，那份遙遠的牽掛便愈發(fā)濃重。為了親近故鄉(xiāng)，更為了孝敬父母，�；丶铱纯纯倳r時縈繞心頭，久久揮之不去。這次回家，正值入冬季節(jié)，到家之日，父母正奔波于田地間，為小麥澆灌過冬的水露。為了讓年近耳順的父母多一份和孫子歡笑的時光，我便拖鞋換靴，直奔田間。由于久離鄉(xiāng)村，遠別田地，我早已忘卻農(nóng)活的感覺，只記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滋味著實難受，不是“只一個累字了得”……
父母自是心疼兒子，不愿我過多勞累，后來實在拗不過，也是不肯離去，站在一旁，哄逗小孫子開心之余，不忘“穩(wěn)坐中軍”、“指點江山”。據(jù)實言，如無父母的指點，我便真如初上戰(zhàn)場，不諳“行兵之要”、“布陣之機”。初始，在麥畦間深深淺淺，步履蹣跚，四處挖土，擋來遮去，卻還是水漫金山，弄得一片狼藉，陣腳大亂。后來終于知曉，水要疏通，不能硬阻，而表層之土經(jīng)水浸泡，已是泥濘松軟，踩站不得；遠不如壟溝之內，水雖多卻底為硬土，行走之中可似逐波踏浪，輕松自如，不會“馬陷淤泥”，拔蹄不得。
看著父親總是引導水源自東向西，再由西折返，依次澆灌每一畦麥地，一直不明所以。待看到溫柔的夕陽漸步西垂，才恍然醒悟，原來父親是利用了簡單的地勢之理，順應了水往低處流的習性。西高東低的自然勢差，我早已了然于胸，但那只是停留在書卷中，印刻在腦海里，遠不如讀書不多的父親懂得應用于實踐。在樸實的農(nóng)活中印透出簡單的哲理，這便是農(nóng)民的智慧。
隨著日掛西山，半抹夕陽懶照在清涼的瓦檐磚墻，終于到了收工的時節(jié)。攜著泥土的余味，重走在兒時奔跑的路上，前后滿是鋤罷回家的鄉(xiāng)親，四野一片入冬的沉寂。滿眼望，皆是昏黃的土色，零星點綴著麥芽稀疏的.嫩綠。遠處，低矮的瓦房已是炊煙裊裊，兒時玩到日沒西山，天色漸晚時，最喜看各自的家中炊煙升起，便知到了吃飯的時節(jié)，一天的玩樂結束，各自回家享受簡單卻親情濃濃的農(nóng)家飯……
如今，暮色西陲，夕陽落照，行人歸程，炊煙又起，一幅天高云淡下，矮矮村莊，短短石橋，柳絮飄飛的景象穿越時空的久遠，再次若隱若現(xiàn)。那是深埋心底，永駐童年記憶里的快樂時光。兒時的記憶中，故鄉(xiāng)的天藍、山綠、水清、景怡，處處旖旎著溫馨的場景。打谷場上是父輩辛勤的勞碌；遼闊的田野中，佇立著挖菜姐姐的柔美倩影；大路上時常傳來響亮的鞭哨聲和機車馬達的喧囂；還有遠處的綠蔭下、河岸邊，響徹著孩童們快樂的歡笑……
童年里，故鄉(xiāng)一切的美好，如今已是物非景異。村莊四野被工廠環(huán)繞，天空褪去了湛藍的顏色；兒時外耍的小河業(yè)已干枯，偶遇流水，也是一片污泥渾濁。田地里機器轟鳴陣陣，驅走了人畜喧囂的和諧溫情；村落周邊的樹木已被大片砍伐，架起了飛架東西的高速路……兒時那份自然溫馨、風煦日暖的記憶，只能存留在時光的角落里，待夜深人靜，扶窗望月起相思時，細細回味，獨自品嘗……
晚飯時節(jié)端起酒杯，父親感慨道，當下村中可耕的田地少了，機械化的普及褪去了農(nóng)活的繁重，年輕人也大多外出謀生，只有駐留的老人和錯落的低矮瓦房，仍在默默堅守著已經(jīng)老去的光陰。老人們每每把酒暢談，默數(shù)過往，都會滿懷惆悵。
農(nóng)民漸少，農(nóng)活漸輕，農(nóng)情漸褪，故鄉(xiāng)，是否還是我兒時的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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