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隨筆
因為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從此,一個圓滿的家,便只剩下我和姐姐。也就在這時,正在讀初中的姐姐,成績優(yōu)異的姐姐,前途光明的姐姐,毅然退學(xué)了——我知道,她是為了我,為了這個不完整的家。
一個16歲的女孩要支撐一個破碎的家,供養(yǎng)一個弟弟上學(xué),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多少的艱辛?我只知道,原本很白凈、的姐姐,從那以后,早出晚歸,漸漸地,皮膚變黑、變粗糙了,身體也消瘦了許多。
當(dāng)那個“黑色的”7月過去之后,雄心勃勃的我收到了某名牌大學(xué)的入學(xué)通知書。我很高興。但沒多久,我卻沉默了,因為通知書上那一串駭人的數(shù)字足以讓我沉默。
借?誰肯借錢給這對沒有償還能力的窮姐弟?即便有幾個親戚朋友,又能湊幾個錢?
我渾身燥熱,頭腦發(fā)昏,怎么也睡不著。翻個身,繼而突然坐起,伸開五指使勁攏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剪不斷,理還亂。咬咬嘴唇,將血咽進肚里,然后“砰”一下,將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死死閉上眼,但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涌了出來。
枕頭已濕了一大片,我睜開眼,隱約聽到姐姐的房間里傳出抽泣聲和翻身時舊床板痛苦的吱呀聲。我一夜未眠,一直聽著那房間內(nèi)的抽泣聲和床的吱呀聲。
第二天清早,我看到姐姐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紅腫得像個小饅頭。
吃完早飯,我對姐說:“姐,我不上學(xué)了!”
姐瘦削的.臉顫了顫,臉色變得憤怒起來。
“你說什么?”聲音很沙啞。“我不上學(xué)了!”
“啪!”一個耳光落在我的臉上,我呆了,姐也呆了。我看了看那手——那雙供我吃穿、半夜背我上醫(yī)院、替我洗衣服卻從來沒打過我的手。
“不許說這種沒出息的話!”姐的聲音柔和了下來,伸手輕輕撫摸了下我的臉頰,兩只大眼睛里噙滿了淚水。
“疼不?”
“不,姐!蔽译m這樣說,但不爭氣的淚水卻涌了出來。
“弟,姐會讓你上學(xué)的,一定會的!”姐姐堅定地說。
“好了,我去買些菜來,好好慶祝一下……”姐拭去我的淚水,笑了一下,提起菜籃朝門外走去,可剛走到門口,忽然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我趕緊上前抱住她,她臉色一陣蠟黃。
“姐,你怎么了?”
“沒,沒事!苯阌种匦抡酒饋。“姐,我去買吧,你在家歇會兒。”
“不,你不會討價還價,我一會兒就回來。”姐對我笑了笑,那笑是那么溫柔和慈愛,卻又帶著一絲絲凄涼。
她走了。
然而她再也沒有回來。車禍,可恨的車禍!
姐……姐!我在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中,大口大口地吞著淚水。
沒想到,姐的生命卻換回了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賠償金?粗@些票子,我似乎又看到了姐姐的身影。
不,我不能用姐的生命做梯子,爬進那象牙塔中,來光輝我的前程!
然而,我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浮現(xiàn)出那種溫柔、慈愛、善良的眼神,以及那雙粗糙的手和那瘦削的身影。
我明白了,這些血肉錢,不僅是光輝我自己的前程,更重要的是,在替姐圓夢,幫姐姐圓一個大學(xué)夢。于是,我決定——去上這個大學(xué)。
坐在教室里,我抓起《吶喊》翻起來。突然,書頁一下停住了——書中央夾著一張紙條,紅色的橫格信紙,疊得整整齊齊。我的心一顫,打開——弟:
當(dāng)你見到這封信時,姐已含笑而去了。姐很滿足,姐這一輩子沒白活。
我不知道你能得到多少賠償金,但肯定夠你上學(xué)用了,以后生活可能會不夠,就只能靠你自己想辦法了。但切記,千萬不能干違法的事,去得到昧良心錢。錢這東西,少不了它,但也不能貪多,那樣會毀了你。相信你,我的好弟弟。
千萬要注意身體,如果天冷了,別忘了多加衣裳,以后,姐不能照顧你了,你……你要……
我再也讀不下去了,淚水又模糊了我的眼睛。眼前又浮現(xiàn)出姐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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