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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驛舍·閑坊古驛掩朱扉》詩詞鑒賞
《寓驛舍·閑坊古驛掩朱扉》
閑坊古驛掩朱扉，又憩空堂綻客衣。
九萬里中鯤自化，一千年外鶴仍歸。
繞庭數(shù)竹饒新筍，解帶量松長舊圍。
惟有壁間詩句在，暗塵殘墨兩依依。
【鑒賞】
大概，驛舍也因官職大小而異吧？他住的這個地方顯然不是大僚下榻的處所。地屬僻靜“閑坊”(坊，街道)，驛是陳舊“古驛”，門雖“朱扉”卻又�！把凇�，客廳是蕩蕩“空堂”，詩一開頭便仿佛把讀者帶進一個古寺，一種荒涼幽寂的氣氛撲面而來�？鸵鲁踅�，四觀寂寥，不由人想起這些年的宦海浮沉，于是帶出次聯(lián)，寫此行的心情感受�！蚌H自化”用《莊子·逍遙游》鯤化為鵬故事，喻指不少得志者飛黃騰達，官運亨通，但他們扶搖宜上，與我本不相干；“鶴仍歸”用《搜神后記》中丁令威成仙后化鶴歸來的故事，一方面切自己此日舊地重來，一方面有物是人非之嘆。這一聯(lián)用的兩個典故，格言升沉異勢，深寓感慨。三聯(lián)緊承“仍歸”，寫此日追尋舊跡的行動。故地重游，驛中庭院已經(jīng)起了變化。
那片竹子比過去長得更多了，那株古松比過去長得更粗大了。竹子，他是一根根數(shù)過的；古松，他是解下腰帶量過的：這哪里是在數(shù)竹、量松，他分明是在思量這些年閑拋的歲月，分明是在尋找這些年往來奔波的腳印阿I竹增松長，歲月如流�？梢娺@數(shù)竹量松看似悠閑的動作中，實含有無窮感慨，萬種凄惶。陸游當初入蜀，來到宋、金對峙的南鄭前線，滿環(huán)恢復壯志。他曾一再代王炎劃進取長安、恢復中原之策，也曾“華燈縱博，雕鞍馳射”，短衣刺虎，那意氣何等豪縱。誰知不久王炎內召，他也改官成都，恢復大志，初既不行于江淮，今復受阻于西北。一番心事，都付東流；幾多歲月，磋陀以盡。今日故地重來，數(shù)竹量松而興“木猶如此，人何以堪”的感嘆，那感情是十分深沉復雜的。哪里去追尋流逝了的歲月?哪里去尋覓失去了的心?詩人在彷徨，在摩挲，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了——
“唯有壁間詩句在，暗塵殘墨兩依依” 這詩句題在壁上，字跡漫漶，蛛網(wǎng)塵封，尚依稀可以辨認。這壁上的詩句，留下了往日的雪泥鴻爪，也記下了當時的激烈壯懷。撫今追昔，他怎能不心事萬千1結聯(lián)“暗塵”、“殘墨”，回應起句“閑坊古驛”，首尾回環(huán)，加深了全詩的懷往感舊之情。“依依”疊字收篇，聲情繚繞，更留下無窮的酸楚，不盡的沉思，供人品味。
這首詩，氣氛沉重，感情抑郁而強烈。從一起的“閑”、“古”、“掩”、“空”諸字，宜員結尾的“暗塵”、“殘墨”，始終幽暗凄冷�？椭陋毰c堂之空曠的映襯，化鶴故事神幻色彩的渲染，數(shù)竹量松，摩挲殘墨的行動，凡此種種，使氣氛顯得沉悶低徊，給人一種壓抑之感。從感情看，全詩神完氣厚，沉痛深婉。而獨具機杼的是：全詩無一字明說“情”，其意象卻又處處含有深沉強烈的感情。比如說，以“閑坊古驛”寓天涯落拓，以鯤鶴變化概人事升沉，以竹松寄歲月不居，以殘墨追懷往昔，個人的心跡，時代的風雨，都涵蘊其中，因此獲得摧抑人心之力。至于中二聯(lián)的對仗工絕，猶其余事。趙翼《甌北詩話》激賞陸詩，謂其“以一籌莫展之身，存一飯不忘之誼”，“每結處必有興會，有意味，絕無鼓衰力竭之態(tài)�！迸说螺洝娥B(yǎng)一齋詩話》說，陸游七律中的佳者“著句既遒，全體亦警拔相稱。蓋忠憤所結，志至氣從，非復尋常意興”。他們評斷陸詩，都從思想感情的誠摯深厚出發(fā)以探求其興會風格，可謂于超牡驪黃之外，獨具真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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