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遣悲懷·其一

元稹：遣悲懷·其一【原文、翻譯及賞析】

原文:

《遣悲懷·其一》

作者：元稹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

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fù)營齋。

【注解】

１、謝公句：東晉宰相謝安，最愛其侄女謝道韞。韋叢的父親韋夏卿，官至太子少保，死后贈左仆射，也是宰相之位。韋叢為其幼女，故以謝道韞比之。

２、黔婁：春秋時齊國貧士，其妻也頗賢明。作者幼孤貧，故以自喻。

３、乖：不順?biāo)臁?/p>

４、顧我：看到我。

５、藎篋：草編的箱子。藎：草。

【韻譯】

蕙叢呵，你象謝安最寵的侄女一樣；自從嫁了窮困的我，百事就不順當(dāng)。

看到我身上無衣，你就要倒柜翻箱；沽酒少錢，我常纏你拔下金釵玉妝。

甘心和我一起野菜充饑，豆葉為糧；要掃落葉當(dāng)柴燒飯，你向古槐仰望。

如今俸錢超過十萬，你卻不能分享；我只得為你超度，準(zhǔn)備好齋飯供嘗。

【評析】

元稹的《遣悲懷》（三首）是為悼念他早逝的妻子而作的“悼亡”詩，在這一點上各家的看法是相同的。但對這首詩的寫作日期，說法是不一，有的說，是寫在他的妻子逝世一年之后的元和五年（810年），有的說是寫于他進入內(nèi)閣、并出任同州刺使兼御史大夫的長慶4年（8年），對詩內(nèi)容的解釋也不盡相同�？傮w看來，有兩個派別，一是對元稹頗有研究并撰寫《元氏詩集、元白詩箋證稿》的國學(xué)大師陳寅洛，二是編了一本《元稹年譜》的文學(xué)教授卞孝萱。

元稹的元配妻子韋叢是太子少保韋夏卿的小女，于公元802年（唐德宗貞元十八年）和元稹結(jié)婚 ，當(dāng)時她二十歲，元稹二十五歲。婚后生活比較貧困，但韋叢很賢惠，毫無怨言，夫妻感情很好。過了七年，元稹任監(jiān)察御史時，韋叢就病死了，年僅二十七歲。元稹悲痛萬分，寫了不少悼亡詩，其中最有名的是這三首《遣悲懷》。 。

《遣悲懷》第一首追憶妻子生前的艱苦處境和夫妻情愛，并抒寫自己的抱憾之情。一、二句引用典故，以東晉宰相謝安最寵愛的侄女謝道韞借指韋氏，以戰(zhàn)國時齊國的貧士黔婁自喻，其中含有對方屈身下嫁的意思。“百事乖”，任何事都不順?biāo)�，這是對韋氏婚后七年間艱苦生活的簡括，用以領(lǐng)起中間四句。“泥”，軟纏。“長藿”，長長的豆葉。中間這四句是說：看到我沒有可替換的衣服，就翻箱倒柜去搜尋；我身邊沒錢，死乞活賴地纏她買酒，她就拔下頭上金釵去換錢。平常家里只能用豆葉之類的野菜充饑，她卻吃得很香甜；沒有柴燒，她便靠老槐樹飄落的枯葉以作薪炊。這幾句用筆干凈，既寫出了婚后“百事乖”的艱難處境，又能傳神寫照，活畫出賢妻的形象。這四個敘述句，句句浸透著詩人對妻子的贊嘆與懷念的深情。末兩句，仿佛詩人從出神的追憶狀態(tài)中突然驚覺，發(fā)出無限抱憾之情：而今自己雖然享受厚俸，卻再也不能與愛妻一道共享榮華富貴，只能用祭奠與延請僧道超度亡靈的辦法來寄托自己的情思。“復(fù)”，寫出這類悼念活動的頻繁。這兩句，出語雖然平和，內(nèi)心深處卻是極其凄苦的。

在《遣悲懷》第一首詩中，元稹將妻子比作東晉著名宰相謝安最喜愛的侄女謝道韞，而用春秋時代的寒士黔婁自比，直言其妻委身下嫁。接著說妻子 “自從下嫁”之后，“百事”皆“乖”，這里的“乖”字突出表現(xiàn)自結(jié)婚后元稹的仕途不順，多年擔(dān)任職微薪低的小官，同時與王叔文等有權(quán)勢的人政見不合，仕途坎坷。并由此引入中間兩聯(lián)。這中間兩聯(lián)描寫了憶四種了情景：她看見我沒有合身的衣服，就翻箱倒篋，想找點衣料縫制；我來了朋友，想買酒，就軟纏她拔下了頭上的金釵。這兩句是寫實，作為一個俸祿低微的小吏，婚后的生活不富裕是可想而知的，從“顧我無衣”到“泥她沽酒”，一“顧”一“泥”，活生生地刻畫出夫妻清貧、而又情篤意厚的婚后生活。至于“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二句，為虛寫，是采用了夸張的手法，通過“野蔬充膳”和“落葉添薪”來比喻過慣錦衣玉食生活韋氏，能甘于與詩人共度小康，而毫無怨言，不僅難能可貴，而且也更加體現(xiàn)出夫妻之間感情的深切、濃郁。我以為，元稹和葦叢結(jié)婚時，已經(jīng)是擔(dān)任九品到七品的小官僚，還不至于貧困到無米無柴的地步，至少還可以過小康生活。詩的尾聯(lián)從對婚后生活的回憶中，返回到現(xiàn)實：“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fù)營齋”。妻子死后，詩人已升至五品監(jiān)察御史，按唐代元和年間的俸祿制度，五品官月薪約合錢90兩，年薪超過十萬兩。所以才有“我的俸祿已很豐厚，本來可讓你過上好日子，現(xiàn)在你已逝去，在你歸葬咸陽祖瑩之時，只能為你再做營奠營齋的事，以安慰你的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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