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你淪陷名家隨筆
1
山影提著裝滿小貨品的籃子，慌張地往前擠。亞慶的燒烤攤前擠滿了人，山影靈巧地閃入到亞慶身后蹲著，眼睛不住地向外張望。熟悉的身影走過后，她長舒一口氣站起來。亞慶正轉(zhuǎn)身取盒子，一肘子碰翻了山影的籃子。亞慶生氣地看著山影和滿地的貨品說：顧客不準入內(nèi)。山影尷尬地說著對不起，蹲下身整理貨品。
顧客不耐煩地催促：快點，我還有事呢。亞慶抱歉著，急急地用剪刀剪著大塊的豆干，灑上調(diào)料，遞給顧客。他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又有顧客在催了。山影看他忙得不可開交，就幫他翻烤起來，兩雙手一忙碌，不多久顧客就滿意地離開了。
顧客散去后，山影提起籃子要走，亞慶一邊擦汗一邊叫她：留下來幫我吧，你的貨品擺在旁邊賣，兩不耽誤。山影猶豫良久：我白天要在工廠上班，下班才有空。亞慶急急地說：剛好啊，我這也是周末和傍晚生意好些。你放心吧，貨品照常賣，燒烤的工錢也不會少你的。
山影沒花多長時間就完成了從初來時的手忙腳亂到熟練操作。每晚，亞慶都催促山影早點回去休息，而山影看他一人忙碌又不忍心離去。最后，他們就一同提前收攤。歸家時，只有茶館、夜啤酒、唱歌的店堂里還熱氣騰騰，巷子里的行人很少。亞慶推著燒烤攤，山影提著籃子往回走，每次，亞慶都會多拐一條街送她回廠宿舍。山影看著路燈下交疊在一起的影子，那一刻，她恍惚覺得他們相依相伴，只頃刻，她就把頭搖動。
2
一天，一個穿著暴露的女孩走后，亞慶不住地批評那女孩不自愛，山影尷尬地笑笑，沒有說話。山影待顧客熱情，靈活，因她的到來，攤前多了一些回頭客。亞慶感受到她的好，也覺出她的冷。她不說她的過去，他也不問。偶爾，她會在忙碌時無故消失一小段時間，讓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覺得他并不了解她，他們之間隔著一堵墻。
初冬的夜沒來由地冷，因為山影，亞慶覺得這個冬天似乎沒那么冷了。那天淅淅瀝瀝的雨時停時下，閑下來的亞慶默默地打量她。山影身材高挑，穿著樸素，面容清秀，只是清澈的眼神里藏著一抹憂郁。正是晚飯時候，一條小狗躑躅在燒烤攤邊，亞慶腳一跺，嘴里吼一聲：快走。小狗怯怯地看著他，一瘸一拐地挪動。山影取下廢棄的肉末，蹲下身放在小狗的面前，小狗一口就吞咽了，還不停地舔舌頭。山影又把先前余下的殘余食物收集起來放到小狗面前，再把自己碗里的`飯菜勻一些給它，小狗吃完后，心滿意足地倚在山影腳旁。
第二天，小狗又來了，山影正想勻出自己的飯菜，亞慶把備好的狗食拿了出來。那一刻，山影心里莫名地一動，亞慶趕緊說：今早剩下的，不礙事。以后的日子，亞慶總會帶上狗食來，小狗在他們的照顧下毛發(fā)柔順了，眼神也有了暖意。亞慶和山影的關(guān)系也漸漸溫暖融洽起來。亞慶在空閑的時光總要說些無厘頭的笑話逗山影。山影先是矜持地笑，后來兩人漸熟，她也開懷大笑了。她看向亞慶的眼神里漸漸有了溫柔與羞澀。他喜歡看她笑，憂郁飛走后的她清澈純凈，像一朵盛開的荷花。那晚回返的小巷里，亞慶情不自禁地牽起山影的手，山影緩緩抽回，低沉著說：我配不上你。
亞慶再次握住她的手：你這么好，我才配不上你呢。
山影怯怯地說：我怕我會淪陷，又怕愛情里的傷害……
亞慶緊緊地摟住她：就是要你淪陷，絕不會給你傷害……
3
這段時間是山影和亞慶最快樂的日子。山影說她的老家在偏僻的深山里，家庭條件不好，父母成婚晚，快到四十歲才生了她。她讀了初中就輟學(xué)在家，后來跟著同村的姐妹外出打工，她白天在工廠上班，有空余時間就出來賣貨。現(xiàn)在父母年歲已高，身體又不好，她想多賺些錢，讓年老多病的父母安度晚年。
亞慶是農(nóng)轉(zhuǎn)非的居民，勤勞善良固執(zhí)保守，因不喜愛讀書，職高畢業(yè)后就打工，后來就自己做了個燒烤攤，和父母住在兩居室里，雖然家境不好，但與山影相較卻好了很多。他明白山影是難得的好女孩，就在心里特別地憐惜她。和她相處越久，他越是疼她。那天，山影25歲生日，亞慶給她買了一件衣服后，再要買包時，山影無論如何都不準他買。山影知道他滿滿的愛意，她拉著他的手悄悄在包里寫下倆人的名字，并笑著對他說：明年生日就買它。那陣子，他們笑聲不斷，幸福無比。
小狗把燒烤攤當(dāng)成了它的半個家，每天晚飯時他都會準時到來。吃完后，小狗倚著山影時，她說：以后我們成家了，就把它領(lǐng)回去。亞慶嘿嘿地傻笑著。
4
一天傍晚，攤前依舊忙碌，山影丟下手中的活計躲開了。一個顧客看著她的背影大喊：山影……她一下子隱入人群，不見蹤跡。
亞慶奇怪地看著顧客，急切地問：你認識山影？女人得意地說：當(dāng)然，她是我們老板的小三。亞慶厭煩地說：怎么可能，人家可是正經(jīng)女孩。那女人哈哈笑著：小三臉上還會刻字嗎？說完扭頭就離開了。亞慶停下手中的活計，呆立在深冬的街頭。
不知過了多久，山影悄無聲息地回來了。她仍然笑著招呼顧客，只是亞慶的臉色已如這深冬的天，全是陰霾。
收攤后，兩人走在小巷里，亞慶沒像往常一樣捉住山影的手，山影就去拉他，和他說笑。亞慶一直不說話，臉黑沉沉的。山影終于忍耐不住，大聲問：你干嘛？
亞慶顫抖著聲音問：你真給人家當(dāng)小三？
山影過了好久才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是誤會。你聽我解釋……
亞慶聲嘶力竭地吼：原來是真的？這種事不需要解釋。
山影拉住他的手說：你聽我解釋……
亞慶厭煩地推開她：你怎么這么賤？你給我滾，給我滾……
山影顫抖著站在小巷里，她看著亞慶漸行漸遠的背影，淚流滿面。
5
亞慶又一個人在燒烤攤前忙碌了。身邊沒有了山影的陪伴，他的心也像這深冬，冷得徹骨。他特意比往年多穿一件衣服，但仍然冷。他把收攤的時間延遲，每晚累得倒頭就睡，但仍會無故醒來。他想去找山影，但想著她做過小三心里就過不去。小狗再來時，他仍給它吃食，但小狗似乎和他一樣不定心，到處張望，汪汪亂叫。他不知不覺走到商場，豪不猶豫地買下了生日打算為山影買的那個包。
一個月過去了，春來了。那天，一個男人來到攤前打聽山影，亞慶說他能找到她。那人拿出一封信，讓亞慶一定親自轉(zhuǎn)交。他懷疑地看著男人，仍然滿口答應(yīng)了下來。亞慶找到山影宿舍時，同事說她已經(jīng)離開一個月了。
回家后亞慶忍不住打開了信封。
山影好：
昨天，無意中聽小朱說在古鎮(zhèn)看到你，這是你離開工廠兩年來我第一次聽到你的消息。我感謝老天給我這個懺悔的機會。
那天，偶遇你在醫(yī)院陪母親看病，我打聽到你正為醫(yī)藥費一籌莫展。我慷慨地為你付了五萬元手術(shù)費用，終于你的母親康復(fù)了。是的，你一進廠，我就對你傾慕有加，在你的答謝宴里，我想方設(shè)法灌醉你。我得到了你，但你并沒有如我所愿投入我的懷抱。
我又散布你是我小三來逼你。我以為，每個我想要的女人，只要用錢都可以得到。可是我錯了，你寫下借條，離開工廠，發(fā)誓在五年內(nèi)歸還醫(yī)藥費。開始我以為你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哪知你堅持每月打款到我卡上。
我真心服你了。其實你不欠我的錢，是我欠你，是我害了你。那張卡我已經(jīng)注銷，你存不進去錢了。這卡里的錢是你存進去的，現(xiàn)歸還于你。那五萬元算是我對你的補償和學(xué)費，你讓我明白了人的尊嚴，愛的尊嚴……
請讓我對你說一聲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也祝你找到一個好男人相伴一生。
平安健康！幸福美滿！
一個有罪的人
亞慶看完信后顫抖地拿起電話，不停地撥打，你所撥打的電話已經(jīng)停機……他再去廠里問她的同事，仍然沒有她的消息。亞慶的燒烤攤歇業(yè)了，他每天到處找山影，卻沒有她的一點蹤跡。他不顧父母的反對把小狗領(lǐng)回了家，他對著小狗嘮叨：我把小狗領(lǐng)回家了，影兒，什么時候回家？
亞慶把那個包摟在懷里，當(dāng)翻出山影寫的他倆的名字時，他再也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他想起她說的話：我怕我會淪陷，又怕愛情里的傷害……
他想起自己緊緊地摟住她說：就是要你淪陷，絕不會給你傷害……
亞慶固執(zhí)地撥打著電話，電話那頭永遠是：你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他握著電話對著小狗喃喃自語：說好絕不傷害你，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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